殿内蓦地静了下来，铜剪声音清脆，钟离尔始终垂着目，瞧着地上透过窗格子的日光，静候着太后乔氏发话。

乔太后年近四十，保养得宜，一双凤目依旧是顾盼生姿，这位从前朝的后宫风雨中一路走来的唯一胜利者，是大明朝唯一一位不必再看任何人颜色的女人。

太后扬手又剪下一根枝桠，轻启红唇，&ldo;儿臣?这称呼陌生得很。

哀家从未得幸这般自称过，阖宫里，也只有皇后一人能这样在哀家面前自称，外头跪着那一片，充其量都只得是臣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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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离尔抿唇跪着，依旧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太后放下剪子，一双美目打量着这株倾城朱红色牡丹，勾起一个笑容，将花瓶递给了上前一步接过的秋穗，理了理衣袖，双手交叠在膝上，好整以暇看着钟离尔，&ldo;哀家从前不过是个妃，到了皇后这儿，想问问皇后这声&lso;儿臣&rso;念起来，是个什么感受?&rdo;

钟离尔飞速咬了下唇，躬身跪拜了，额头扣在冰凉的地上，朗声道，&ldo;母后言重，儿臣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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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唇边笑容诡丽，&ldo;皇后说不敢，哀家也不知真假。

皇后冰雪聪明，应该知道你的后位究竟是怎么来的，哀家同皇上都是个什么想法，皇后如此剔透个人，也不必哀家多说。

哀家无能，也半截入土的人了，左右不了什么，只不过话，哀家还能说上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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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离尔接声道，&ldo;儿臣恭请母后教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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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满意叹了口气，&ldo;皇后既已身居后位，管好六宫的事儿，也管好你自己的事儿，是皇后责无旁贷的。

这女人，嫁了人，姓夫家，姓母家，总归是不姓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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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离尔又是一叩首，&ldo;儿臣得母后教诲，必定谨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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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闲闲又靠了一靠，语气悠闲，&ldo;皇后不愧是出身大家，滴水不漏。

罢了，皇后平身赐座罢。

秋穗，请院里的妃子们都进来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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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离尔谢恩领旨入座，秋穗带着一众妃嫔进殿，个个都恭谨跪下，齐声道，&ldo;臣妾请太后娘娘金安，太后娘娘千岁千千岁。

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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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太后一抬手，&ldo;都起来赐座罢，这天家规矩就是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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妃嫔俱谢恩入了座，宫人陆续上茶，太后端着茶盏顿了顿，瞧着殿中众人，眼睛定在左下首位的女人身上，忽然道，&ldo;哀家听说，今早请安，贵妃和兰嫔，险误了时辰?&rdo;

皇后颔首回话，&ldo;回母后的话，贵妃昨夜侍寝劳累，晨起迟了些，兰嫔往坤宁宫的路上出了点乱子，是以误了时辰，早晨都有传人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