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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池坐回榻上去,又捧起绣绷子,“安大爷好记性,读书读得好,连这样的鸡毛蒜皮的小事也记得劳。”
安阆腿架在腿上,歪着身子斜斜地看进罩屏内,“这怎么会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呢,只要是个人,就都是大事。”
白池老远笑看他一眼,“唷,那人同人可不一样,有的人生来就是要紧的人物,有的人就是死了,不过随便找个坑一埋,也没人计较他是怎么死的。”
“姑娘这话倒是招出我一些伤心。
从前未有功名时,我就是你说的这种人,死了也就死了,没人计较,也没人怀念。”
“怎么会呢,就是我,”
说到此节,白池又看他一眼,低下笑脸,“就是我们大姑娘,也不知道要哭多少回。”
安阆把着茶上的盅闲闷地笑着,“大妹妹是爱哭。
有时候哭起来,简直叫我不知如何招架,也只得硬着头皮去招架。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叫姨父待我有再造之恩。”
椅畔的桌上有盏银釭,炕桌上也点着只蜡烛,共同被夜风拨动两下,共同跳出某种奄奄一息的哀愁。
白池缓缓把绣绷垂在腿上,仰着连无奈又凄丽地笑一下,“所谓‘恩重如山’,有时候也是能压得死人的。”
紧着安阆便郑而重之地凝望她,好像一个心封锁半生,总算听见了一阵温柔的叩墙。
但那不过是朵隔墙之花。
当她把眼对上来,也意识到他们之间隔着一堵墙。
彼此的目光磕在墙上,双双跌落了下去。
两人却都没有觉得尴尬,只有一片微妙的伤感。
风度云移(十一)月色朦胧,又有着清透的冷意。
就连良恭近在眼前的背影也似乎不切实,妙真坐在石头上望着,觉得两个人离经叛道流落到这里来,是做着个荒诞的梦。
这梦没头没尾,只有绰约的几个片段,就是联也联不成一个完整的故事。
她没缘由地想到这些,莫名感到点怅惘。
良恭蹲在前头,不知在鼓捣些什么。
她想问却没问,总觉今夜连哭带嚎地喊他“救命”
,后头又风声鹤唳地发了一场疯,已是跌惨了身份。
她在他背后,把脸高贵地偏到一边,眼睛又不由瞥着他,总像是偷瞄。
四野安静得容易叫人东想西想,她又怕这时节有毒蛇出没。
想到这些毒蛇猛兽,又想起方才他一路追她的情形,觉得他奔命的模样像极了一匹凶悍的狼。
她不觉笑着,有个男人为她奔波,实在是件为女人那份骄傲添砖加瓦的事。
女人总是容易迷恋男人身上的一点野性,偏偏安阆就缺乏这点野性。
安阆过于文质彬彬,古板守旧,什么都好,却是美中不足。
“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