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他跑得快。

事情到此总算是和平解决了，苏忏拖家带口回到清源观的时候，手里还拿着那盏空灯，全身上下连根头发丝都在疼，他原本就是个好逸恶劳的，一年到头不见得出手几次，更何况从昨晚到现在，枕头没沾到，饭更没吃上。

又被罚了一年的俸禄，玉衡气哼哼的不想理人，把手里的算盘拨得震天响，恨不得马上离家出走，不跟着穷酸驴鼻子讨生活，苏忏自己倒是习惯了，回来第一件事将花灯里头用符刮了刮，刮出半钱灰来，用香炉养上，小弟子们隔门看着，也不知观主在干什么。

&ldo;都被烧干净了，就算能养回来也得成百年……&rdo;谢长临跟块狗皮膏药似的，苏忏走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遇到什么不顺手的地方，他还能帮衬，一边做着高高在上的姿态，一边滤灰，擦香炉，倒也忙的风生水起。

&ldo;那就成百年吧，贡在清源观中，祖祖辈辈总有一天能还他一个完整的人生……他是为了我们这些人才消失的，我不能对不起他。

&rdo;苏忏用起人来得心应手，话说的冠冕堂皇的，活儿都是谢长临在干。

他将手揣在袖子中，人靠着顶梁的柱子，眼皮越来越往下耷拉，谢长临说什么，他还能跟着接一句，越往后越高深莫测，抬头一看，原来是半醒之间‐‐想必神棍做久了就有这样的本事，不经脑子的说瞎话。

谢长临瞧着他，眉间心上都泛起一丝温柔来，他素来不苟言笑，很难见到什么不同的表情，加上谢长临的样貌原本就与大楚国人略有不同，俊美不凡但高眉陷目，不笑的时候能从皮肉下泛出威严来。

此时已经快入夜了，冷冷的烛光满屋皆是，从谢长临的头顶落下来，多出种深情。

他目不转睛的盯着苏忏，等这人从梦中一觉惊醒，骤然目光相接的时候，居然没皮没脸的从苏忏那双眼睛里望了进去。

&ldo;……&rdo;苏忏先别过了头，他也不是个嫩皮嫩脸的愣头小子，这点难为情的地方遭的住，但就是不想给谢长临任何见势就涨的机会。

&ldo;魔主自重，你我身份有别，更何况今天的事魔主还没给我一个说法吧。

&rdo;

他冷笑的表情充满威胁，通常情况下清源观的小弟子们很少能看到他这副模样，连洛明也一手挎着一个小娃娃，和七八个人藏身在门板后头，想借机蹭个热闹。

过一会儿，苏忏叹了口气又道，&ldo;我与魔主一向没有交情，论身份也只是个闲散王爷，管不了大事，倘若谋国，魔主何必接近我？&rdo;

&ldo;我不谋国，我谋你……&rdo;谢长临望着他道，&ldo;若是累了回去睡会儿吧。

&rdo;

敌进一尺，我还一丈，谢长临看中的东西很少有失手的时候，因为寻常人眼里的死皮赖脸，在他看来是种达目的的必要手段，直来直去反倒容易些。

&ldo;……&rdo;苏忏白了他一眼，没高兴搭理这油嘴滑舌的头子，&ldo;沈鱼，你进来。

&rdo;

沈鱼的个性既柔且刚能纳四方，和洛明差不多开始称兄道弟了。

两人厮混在一起，盯着自家百年不见失态的老大，热闹方瞧了一半，忽然惹火上身。

他无奈的从玉衡头上拍过去，在门口便应了一声，&ldo;哎&rdo;。

&ldo;以后魔主要是来的话，我清源观上下都得以大礼恭候着，感谢他昨夜的接济之恩，另外那些宝贝你掂量掂量，挑几个卖了，够用上一年半载的了……&rdo;苏忏吩咐完，瞥了眼谢长临，没等跟他四目相对，又把头转了过去，&ldo;以后我还是当我的甩手掌柜，清源观仍旧交你打理，所以人来人往‐‐就算是贵客，也一律不用告诉我。

&rdo;

沈鱼手里头拿着的拂尘跟苏忏那支秃毛朱砂笔也差不多，全都磕碜的很，他还偏偏喜欢甩来甩去，仙风道骨的人身上平添一种落魄世俗感。

他闻言，挑着眼尾瞧了瞧谢长临，忍着没露出&ldo;任重而道远&rdo;的幸灾乐祸，&ldo;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