琬宁嗫嚅一阵，终还是满脸通红跑走了。

一地的狼藉，成去非轻轻拍了拍手，赵器立刻闪身而进，其实方才响声一出，他险些就冲了进来，刚探了半个身子，见水盆在地，那位贺姑娘又是诚惶诚恐的模样，心下猜出几分，便又退了出去。

&ldo;这批秋后处决的花名册，告诉路昱可以销毁了。

&rdo;成去非已坐到了案几旁，赵器边收拾着边应下声来，脑中却是今晚意外凶险一幕，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他的大公子，无论如何做，都是有其理由的，而他，唯一要做的，便是绝对忠心而已……

第54章

等进了腊月，太傅病情忽有所好转，待年关临近，喜庆的意味也因此多了几分。

榻前，成去非自身后托住父亲腰身，前面则是二弟小心喂药，去之立于一侧等着给父亲擦拭。

太傅两眼本早失去光彩，这几日忽又回神般亮了起来，他几人自然高兴，只道等天气回暖，父亲的身子会一日日见佳。

&ldo;你们先出去，伯渊留下。

&rdo;成若敖突开口说话，且口齿清晰，这三人皆感意外，成去远成去之两人面上按捺不住喜悦，霍然起身，望了兄长一眼，方默默朝父亲行礼退下了。

成去非敛衣跪到他面前，低低唤了句：&ldo;父亲。

&rdo;

成若敖费力攒着劲，颤颤巍巍指了指烛台，成去非会意起身把烛台端了过来，持在一旁。

&ldo;你还是像你母亲多些……&rdo;成若敖借着亮光打量他好半日，眼底平添一抹苍凉，很快垂下头去，嘴中呢喃一阵，成去非并不能听清，却也没多问。

&ldo;她为我生这么好的儿子，而我，对不住她，你有没有怪过我？&rdo;成若敖凝神望着他，脑中旧事一件件碾压而来，只让人惊诧年华倒转，不知今夕何夕。

自他重回乌衣巷，父亲从未提及过往，他骨子里流着成家的血，有些事总是无法改变的。

彼此自有默契，从不碰触。

情深不寿，而母亲故去已有些年头了。

成去非再次置身那段长于会稽的时光里，母亲，老师，师哥……这些故人仿佛悉数又来到了眼前。

会稽沈氏，去天盈尺，就是会稽郡王都要礼让三分。

&ldo;情之所钟，去非虽不曾领会，却也知道乃人之常情，我从未怪您。

&rdo;成去非说的平淡，已发生的事，于他，便是过去，他向来只往前看。

自己终究是那心肠凉薄之人，他同父亲，同母亲，许有些像，却到底不是一类人。

&ldo;你待去之，我甚是欣慰……&rdo;成若敖嘴角溢出一丝苦楚，默了片刻，才再度开口。

那声音细弱沙哑却利如白刃：

&ldo;我放心不下你。

&rdo;

成去非闻言，面上未变，只缓缓闭了眼，顿了顿，只听父亲继续道：

&ldo;你要做什么，我都清楚，只是，你要想好了，历朝历代，君以此兴，必以此亡，此役倘一举拿下，你的路才刚开始，会稽是你母族，乌衣巷是你本家，你，你自己斟酌……&rdo;

一席话了，父亲眼中忽迸出一丝罕有的光芒，那只手颤悠悠落到自己头上，轻轻摩挲起来：

&ldo;你曾跟我说过，吾道不孤，可吾儿孤，吾儿孤啊！

&rdo;

这声音里饱含难言情深，又自带无奈唏嘘，成去非眼眶酸热，几欲落下泪来，再抬首时，父亲不知何时已阖上了双目，仿佛睡去。

府前灯笼高挂，院子里开始落雪。

天地寂静如初。

门吱呀一声而开，风雪同人一起灌进来，外头有人阵阵私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