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流这次是真的震惊了。

她……难不成一直都清楚自己的结局？

双手灵活地打着结扣，少女垂着眸，侧脸在昏暗的烛光下显得温婉无比：&ldo;我当然希望自己能活得更长久一些，我还有好多地方没去，好多漂亮的风景没见着……但是这些想法，即使我说出来，又有何用呢？&rdo;

她语气清淡，仿佛并不是在谈论自己的生死：&ldo;能决定这件事的人并不是我，所以，我生不生气、在不在意，对你们来说都无关紧要，不是么？&rdo;

墨流怔怔地望着她。

或许从头到尾，都是他想错了。

他以为侍月天真不谙世事，对整件事都一无所知，但其实不然。

侍月是单纯，可她并不蠢，旁人待她的态度如何，她都记在心里，并且从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囚禁与折磨中，找到了支撑自己活下去的信念。

没有人看重她的性命，所以若是连她自己都轻贱，那便是真真正正的可悲了。

她不在意，只是因为看得透彻，明白她的生死掌控在别人手里，本就身不由己，假如连心灵亦一并陷入恐慌与怨愤中，那她就永远不可能快活。

阮珺玥对她好，她就坦然受着，哪怕这份好意是虚假的，可那对她并无害处，不是吗？

在时刻都可能死去的前提下，让自己过得舒心一点，有什么不对呢？

侍月的心思纯净，不染丝毫尘垢，但这份干净就如同一面明亮的镜子，将尘世里的丑恶纤毫毕露地映在里面。

最难得的，是她在见识过这些不堪的心思之后，还能一如既往保持赤子之心。

剔透玲珑宛如琉璃。

墨流怔怔然开口，烛影摇曳下，他的双眼蒙上一层淡淡的阴影，显得失魂落魄：&ldo;原来你是这样想的……&rdo;

他不由扬起一抹苦笑：&ldo;可就算如此，我也不能让你出事。

&rdo;

少女仍低头fèng着帕子，对他的话不置一词。

墨流却像是下定了决心，说道：&ldo;我会联系七殿下，让他尽快将你送回山庄，最近一段时间京城恐生大变，你不适合留在此处。

&rdo;

少女眼皮一颤，勾起浅浅的笑容：&ldo;回山庄啊……&rdo;

&ldo;你说不会让我有事，为何不能将我放走呢？&rdo;

墨流想也不想就直接拒绝：&ldo;你身份特殊，有七殿下保护方能平安无事。

&rdo;

少女唇边的弧度加深：&ldo;哪怕他要我死，你也不愿帮我逃离？&rdo;

墨流狼狈地避开她那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目光，定了定神，安抚道：&ldo;你不知晓京中发生了何事，现下并不是谈论这些的时机，等这场风波过去……&rdo;

&ldo;我会想别的办法解掉阮珺玥身上的毒，你不会有事的。

&rdo;墨流这样承诺。

但少女的回应只是微微一笑，清亮的双眸里含着一丝预见到结局的了然。

墨流却是局促不安，他在这件房里再也待不下去，急切地转身退出去，顺手将门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