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公著并不知道那个被他羡慕好福气的苏轼，此时正把自己的好徒弟气得前仰后合。

王语嫣见慕容复捧着苏轼的奏章底稿面色发白浑身发抖，急忙上前一边为他顺气一边小声安慰：&ldo;表哥，咱不气啊！

不生气啊，表哥！

&rdo;

慕容复充耳不闻，只把牙齿咬地咯吱作响。

过了许久，他缓缓地闭上双眼深深地吐出一口气，不抱期望地问：&ldo;老师这奏章，呈上去了？&rdo;

苏轼不明所以，只一脸茫然地点了点头。

&ldo;有何不妥？&rdo;

有何不妥？先让官家下令把蔡确抓了，再让太皇太后指示把蔡确放了。

这种墙头糙和稀泥又完全缺乏操作性的办法是你这个右相该提的么？朝廷的法度就是让你拿来当儿戏的么？小皇帝与太皇太后之间的政见之别、祖孙嫌隙你还觉得不够大么？你还问我有何不妥？你写这样的奏章上呈，太皇太后居然还一直护着你，她可真是你的真爱粉啊！

慕容复精疲力竭地长叹一声，随手端起茶盏将一盏冷茶一饮而尽，这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ldo;老师，今日我在崇政殿见到了太皇太后……&rdo;他简单地将他与太皇太后的对话叙述了一遍，最后道。

&ldo;学生以为，太皇太后当不会重罚蔡持正。

唯一可虑者，朔党若是不依不饶，以太皇太后对新党一贯的态度，未必不从……&rdo;

苏轼闻言立时一惊，跌足叫道：&ldo;吕相主张要将蔡持正流放岭南，除了蔡持正，章子厚、李邦直等各个要再度问罪，这是要掀起大狱啊！

&rdo;

&ldo;我知道，&rdo;慕容复神色不变，只心道：我还知道蔡确最后死在了新州。

&ldo;老师，如今朔党势大，您不可再为蔡确说话，以免引火烧身啊！

&rdo;

&ldo;不行！

&rdo;哪知苏轼竟想也不想地反驳了回去。

&ldo;尧夫曾与我说，此路一开，日后我们难免有此下场！

我既为右相，便不能不进言劝谏！

&rdo;

&ldo;老师！

&rdo;慕容复急道，&ldo;当年蔡确以诗案诬陷您，如今他也因诗案被人诬陷。

这正是因果轮回、报应不慡，您又何必……&rdo;

慕容复话说半截便停了下来，只见苏轼目光温和而坚定地望着他道：&ldo;明石，你还记得你的表字乃是何意？&rdo;

慕容复没有回答，他沉默了一会反而问道：&ldo;老师，即便因此失去相位也在所不惜么？老师可知，失去相位并非仅仅失去权势，更重要的是失去了为民请命的能力。

因为蔡确、一个jian臣，而放弃天下万民的福祉，值得么？&rdo;

苏轼摇摇头，轻声道：&ldo;若是为师忌惮朔党，今日能对蔡确之冤视而不见，来日便能对百姓视而不见。

再占据着相位也不过是尸位素餐，于天下百姓又有何益？&rdo;

&ldo;老师，今日朔党势大我们无可奈何方暂避其锋芒，可这并不代表我们永远没有翻盘的机会。

但若是彻底失去了玩这个游戏的资格，那才是永无翻身之能了。

&rdo;

苏轼闻言却只是苦笑，黯然道：&ldo;明石，你的意思为师明白，为师一直都明白。

只不过……&rdo;

&ldo;只不过有些事明白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到又是另一回事。

&rdo;慕容复了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