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懿明白他是怎么想的，馥玉轩再怎么说也是后妃居所，没理由谁都发现不了那刺客。

而百芳园出了这么大的动静，馥玉轩里的人却安然不动，连个来询问的太监也没有，多半有鬼。

凌云彻答应着，领着一队蓝翎侍卫往馥玉轩而去。

皇帝提步欲紧随其后，李玉连忙跪下，高声道：&ldo;皇上，请您保重龙体，为圣驾安危，您还是移驾回福绥馆吧。

&rdo;

福绥馆是皇帝的住处，相较于此处防卫自然更加严密周详，如懿紧紧挽住皇帝的手臂，丝毫不顾团龙袍袖上突兀的金丝线硌得她掌心微痛，亦忧心忡忡道：&ldo;李玉说得对。

皇上，凌侍卫已经过去了，臣妾陪您回福绥馆吧。

&rdo;

她话音刚落，四周的御前侍卫亦齐声高呼：&ldo;请皇上移驾!&rdo;

皇帝负手而立，手指的关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难看的苍白，他的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ldo;区区一个刺客，难道朕这些御前侍卫都是浆糊吗?朕偏偏要去看一看，这馥玉轩到底有什么名堂?李玉，带路!&rdo;

馥玉轩在行宫之中只算是一处不大的轩馆，但轩如其名，因着靠近百芳园，这里花草繁盛，林木扶疏，房檐外墙上皆爬满了青碧莹莹的爬山虎，远远望去犹如一块硕大的玉石穿凿，而馥郁芬芳出于其间也。

凌云彻已在门外安排妥当，说也奇怪，门外连个守门的太监也没有，见皇帝来了，他便上前小心翼翼地打开大门。

只见馥玉轩内寂静得很，只有两个宫女守在嘉嫔居住的暖阁门口，其中一个便是嘉嫔如今最倚重的丽心。

见皇帝来势汹汹，丽心等人都唬了一跳，慌里慌张地磕头道：&ldo;皇上万安。

&rdo;她的声音特地拔高了许多，就好像刻意提醒谁知道一般，欲盖弥彰。

皇帝愈加蹙眉，抬抬手命凌云彻将丽心几个捂了嘴押在廊下，再叫侍卫退后，只让李玉领路，与如懿并肩进去。

行宫里毕竟不比启祥宫那样繁华，转过一架海棠晓月琉璃大屏风便是花厅，再往里方是暖阁的卧房。

卧房的门紧紧闭着，隐隐有一些窸窸窣窣的对话声传出来。

皇帝扬一扬脸，李玉领命上前悄没声儿地嵌了个门缝儿，里面的人声忽然拔高了一度，是个声腔奇特的男人：&ldo;……奴才受命于王爷，传书于娘娘，如今惊动御前侍卫，奴才万不敢让娘娘费心，惟愿一死以酬王恩!&rdo;

李玉一听这话，急忙踹门进去，只见一黑衣男子已手执一把匕首在颈间深深滑下，登时血溅三尺，一命呜呼!紧随皇帝身后的如懿吓得尖叫起来，再看嘉嫔亦浑身浴血一般，手中攥着一个小小竹筒，似乎还没回过神来，见到皇帝进来，竟连行礼都忘了。

&ldo;嘉嫔。

&rdo;皇帝的眼睛只盯着地上蜿蜒的鲜血，他的声音清冷如寒冰：&ldo;恬不知耻，私通番邦，罔顾人伦，行刺嫡子嫡女，条条都是凌迟处死、株连九族的大罪。

嘉嫔，朕真得是很好奇，你怎么就这么大胆子一一犯下这样的罪过?&rdo;

皇帝的暴怒随着一记响亮的耳光落在了玉妍面上，顿时起了五个血红指印，肿得高高。

嘉嫔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紧紧抱住皇帝的双腿辩白道：&ldo;皇上!臣妾冤枉!臣妾出身李朝，这个人……他只是给臣妾来送家书的!臣妾也不知道，他怎么就成了刺客!&rdo;她想起什么一般，忽然指着如懿凄厉地喊道：&ldo;是你对不对?是你陷害我!皇上，臣妾冤枉啊!&rdo;

如懿不留痕迹地退了一步，抚着心口道：&ldo;嘉嫔这话，本宫实在不敢苟同!按理说你是李朝贡女出身，这些年来与母族往来书信，皇上是恩准了可以随时收送，何须让人这般偷偷摸摸地送来?&rdo;她乜一眼黑衣人的尸体，凉凉道：&ldo;难不成这信写了什么不能过明路的话?&rdo;

&ldo;那刺客临死前说的分明是为李朝王爷送信，而非嘉嫔母族。

&rdo;皇帝眉心骤紧，眼眸暗沉。

如懿伴随皇帝多年，知他越是极为愤怒，越是强装冷静，&ldo;那位李朝王爷与你男女有别，他不知道，难道你也不知道后宫嫔妃该守的规矩么?&rdo;

语涉李朝王爷，嘉嫔的嘴唇剧烈地哆嗦着，慌忙道：&ldo;此事与王爷无关!皇上，王爷……王爷只是代替臣妾母族致信问候，并无不妥当之处啊!都是这奴才不懂行宫的规矩，未及禀报就进来送信，才惊扰了……&rdo;

&ldo;是么?&rdo;皇帝轻蔑地一笑，示意李玉上前劈手夺过嘉嫔手中的竹筒，从中取出一封书信来交与皇帝，皇帝展信一看，只见开头的&ldo;玉妍&rdo;二字便已怒火中烧，&ldo;并无不妥?你身为朕的嫔妃，他却直呼你为玉妍，这叫妥当么?他倒是当真为你筹谋，竟让你想法子叫永珹去做孝贤皇后的嗣子!你这是打量着让儿子成了元后嫡子，朕就能叫他当了太子么?真是痴心妄想!&rdo;

玉妍吓得瞪大了眼睛，连连道：&ldo;皇上息怒!臣妾冤枉，臣妾冤枉啊!这封信臣妾还不曾看过，如何能得知王爷怎样称呼臣妾呢?&rdo;她满脸泪水，失声唤道，&ldo;况且，便是王爷说了要出继永珹为孝贤皇后嗣子，也不算全错!到底，到底孝贤皇后在时，也是极喜爱永珹，日日抱在跟前的!王爷也只是念着孝贤皇后……念着来日孝贤皇后灵前，也可有人祭祀供奉!&rdo;

额上几欲迸裂的青筋显示了皇帝愈燃愈烈的怒气：&ldo;荒谬!孝贤皇后是元后，她的灵前自有朕所有的皇子公主去祭祀供奉。

再者，如今永珹的额娘是婉嫔，哪里轮得到你置喙出继之事?&rdo;皇帝气得目毗尽裂，&ldo;朕宠爱你多年，如今想来当真觉得恶心!你说李朝王爷没错，好，那你嫁入宝亲王府之前与李朝王爷是什么关系，入宫之后又是怎样与他暗通款曲、私相授受，嘉嫔，你敢说吗?&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