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笙塞了天枢阁的人在抄家的队伍里，协助搜查关于霍奕和柔然叛党之间联络的书信，没成想那老狐狸心思缜密，愣是没留下任何蛛丝马迹，怕是已经被烧得干干净净了。

入了夜，锦笙亲自去见了被关押在死牢中的霍奕。

重兵看守之下，他也作不了什么妖，颓丧地坐在地上，因为从皇宫到监狱时他是被囚车拉过来的，受尽了百姓的唾骂，暴|乱之下，被砸得蓬头垢面，额上还有因磕头留下的血迹。

他感受到有一丝过于明亮的光线直直闪入眼中，佝偻的身躯侧过去躲避了下，然后才抬起头看去。

锦笙站在牢房外面，并不打算踏足里面的脏污血腥之地，她的身后有一人为她掌着灯，而她睨着霍奕，默然片刻之后，笑了。

霍奕抬起头，眯着那双浑浊的眼，认出了她，&ldo;天枢阁主……&rdo;

&ldo;错。

今日来看你的，是应天的义子。

&rdo;锦笙蹲下身，与他的视线齐平，&ldo;你应该知道，我是来做什么的。

&rdo;

&ldo;天枢阁是朝廷的，朝廷要杀我，却还想从我这里知道那群叛贼的藏匿点，我反正都要死了，凭什么要帮你们呢？&rdo;霍奕说得十分轻巧，带着看穿一切的笑意，&ldo;我就等着那群叛贼攻进皇宫来，让你们狗咬狗，两败俱伤不好吗？叛贼马上就要到皇城了，你义父是个疯子，等我死了，你们就准备迎接屠城的快意罢！

&rdo;

锦笙一愣，不为别的，只因那句&ldo;你义父是个疯子……你们就准备迎接屠城的快意&rdo;，义父是个疯子，竟会想要屠城。

义父真的会做这么残忍的事吗。

她凝神，摒弃杂念，顿了顿，才缓缓笑起来，&ldo;看来霍大人已经没打算再给你自己一条生路了。

&rdo;

&ldo;生路？&rdo;霍奕笑起来，像是从他那烟嗓中冒出来的泡，有些凄惨，&ldo;你说生路？哈，我还有生路？&rdo;

锦笙睨着他，低声道，&ldo;我说了，今日来看你的，是应天的义子。

有其父必有其子，他可以背叛朝廷，我虽不敢，但也不是没做过忤逆陛下的事情。

天枢阁隶属于皇帝没错，可它终究是江湖门派，既然是江湖门派，就要遵守江湖的规矩，你给天枢阁有价值的东西，我就给你生路，正经的买卖，童叟无欺。

&rdo;

霍奕微眯着眸，敛起了笑，却没有说话。

&ldo;我以为这个买卖很划算，你会欣然答应？&rdo;锦笙挑眉，&ldo;难道我说的不够明白？还是霍大人不相信天枢阁的信誉？&rdo;

&ldo;说来说去，你也只是想从我这里得到叛贼的藏匿之处……&rdo;霍奕冷笑，&ldo;你要得到这个消息，本就是为了朝廷，却和我说什么江湖规矩，你当我老糊涂不成？&rdo;

锦笙欣然，&ldo;不错，我要得到这个消息确实是为了朝廷，但这和我做一笔江湖买卖有什么关系？我欣赏霍大人为陛下背了这么多年的锅，觉得霍大人也算得上是个忠臣，可霍大人为朝廷谋事多年，不也一样和江湖有所勾连，换句话说，有些朝廷上的事情不动用江湖手段的话根本就办不成。

本质上来说，我和你是一样的人。

&rdo;

她说得有理有据，甚至拿他这么多年的行为举例，霍奕暂默，只紧盯着她。

&ldo;你应该恨的想来只有我的义父，和景元帝其实没有太大的关系。

你如今有这个下场，陛下只是审判人，我义父才是背后推手，他无情，冷漠，自私，丝毫不把你的性命放在眼里，在你面前总是露出一副&lso;碾死你就像是碾死一只蚂蚁&rso;的神情……&rdo;锦笙稍作一顿，声音愈发轻缓，哄诱与迷惑交织着，在黑暗的牢房中显得尤为可怕。

她紧盯着霍奕的眼睛，缓缓地说，&ldo;他将你玩弄于鼓掌之中，随意杀害你的家人，以此来威胁你，他警告过你，背叛的下场只有死，却从来没有给你想过活路……所以，你现在才会蹲在大牢里，成为阶下囚，等着你的不是任何救赎，而是令人闻之胆寒的五马分尸，你死的时候，只会听见马儿长嘶的声音，那些马踏着烈阳奋力疾驰，是你死时最后能看见的景象，你想要叫，却发现自己的脖子已经和身体分了家……漫天都是你的血，染红了整个刑场，兴奋的是那些百姓……你此时有多恨应天？你难道不想报复他？&rdo;

&ldo;倘若你说出有利的消息，让他做的一切变成一场无用的挣扎，让他在火海之中化为灰烬，让他和那些柔然人一起命丧九泉，你却得救了，天枢阁给你安排好了活路，从这里走出去，不必受五马分尸之苦，苦的是从前你不屑却又不得不遵从他们指令的人……想想这么多年，他们仰仗着你在朝中的势力，还随意给你惹是生非，每一个提心吊胆的夜晚，都是因为他们，你只是想要钱而已，他们却拉着你步步走向深渊，他们想造反，你不肯，因为你是忠臣，是忠臣啊……那么，你此时又有多恨他们呢？你很想报复他们。

&rdo;

锦笙的声音轻细又清晰，咬得极缓，她盯着从烛光中映出的袅袅烟丝，看见霍奕的眼神已有几分浑浊，她嘴角微勾起一个弧度，像是在对他礼貌地示意，一切都是那么地不动声色，又恰到好处。

&ldo;你既能报复他们，又能活命，还能做一个忠臣，为什么不呢？&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