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氏抬手擦擦眼角的泪，缓了好一会，又道，&ldo;我知道他本性不坏的，以前虽也顽劣，交一群不学无术的朋友，上街喝酒，与人打架，却也没做出过多出格的事。

后来老爷病重喝不进药，是他跪下来亲自用口含住哺进去的，夫人自尽后，他在灵堂前跪了三天三夜……我一直都觉得他是个挺好的孩子，只是差一点时间，若是以后走上正途，便就不会再让人操那许多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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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梨不知该说些什么，她咬咬唇，从衣裳内层掏出一块洗的干干净净的帕子递过去，轻言道，&ldo;阿嬷，莫哭了，天这么冷，怕冻坏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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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氏驻足，轻轻搂着她贴到自己怀里，道，&ldo;好在，阿嬷见着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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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梨默了好一会，才开口，&ldo;可是，阿嬷，我又能做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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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男子先成家后立业，他一个人散漫惯了，若有个知书达理的姑娘家在旁守着他，或许就能收心些。

我实在是想不出别的法子了，况且他也到了该结亲的年纪，薛家只剩下他，就算他再混，也不能让这一脉断了香火。

陇县偏荒，这里连男人都大多白丁，何况姑娘家，再加上民风剽悍，找不到几个和我心意的，前几天听说从外面送来了些年轻姑娘，我去相了相……自家孩子自家疼，别人看不上薛延，我却当成宝贝，总之就是没遇见让我看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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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氏笑了，又说了次，&ldo;还好，阿嬷见着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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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梨僵着，手指在身侧攥紧衣摆。

在从南至北的一路上，她想过许多次她可能的结局，或是被卖至大户人家做丫鬟，或者入青楼为娼妓。

她甚至在里衣贴肤一侧缝了支银簪，想着若是后者，便就死了算了。

但没想到，会有人买她入农家，做媳妇儿。

这不是坏事情，她是走了运。

冯氏摸摸阿梨的头发，语调温柔，&ldo;他是混性子，以后还要委屈你多担待些了。

不过你别忧心，若是他欺负你了，阿嬷是站在你身边的，不会偏了理。

咱们都是可怜人，能聚在一起也是缘分，齐齐整整的，挺好的一家子，阿嬷以后拿你做亲孙女儿待，好不好?&rdo;

这话说的真诚恳切，引人动容。

阿梨仰着头，喉咙涩涩，风吹得眼睑通红。

她抿唇，抬起手臂用袖口抹了把眼下，用力点了点头，&ldo;好呢，阿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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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家的位置很偏，于路的尽头，掩映在一片白果树之后。

虽冬季里叶子落光，看起来有些颓靡，但也不难想到入夏之后这里该是何等的郁郁葱葱。

旁边两三户邻家，皆是茅屋土墙，看起来低低矮矮。

院子的木门未关，几只鸡鸭闲适地溜出来，在道中央踱步，阿梨被一只黑黄毛的鸭子拦住路，她没和这样的禽畜离得如此近过，现看着那双滴溜溜的黑眼睛，愣着走不动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