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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是流氓?”
小环问,也不瞎打哈哈了。
“反正叫我小姨就在家睡。”
二孩说。
张俭一直听着厕所里的寂静。
“他咋流氓了?”
小环站起来,饭碗搁在桌上。
二孩皱眉皱鼻梁,为小环逼他讲如此不堪的事而愤怒,两颊红得发紫。
“他掀开我小姨的蚊帐……还掀我小姨的衣裳!”
张俭一阵恶心,刚才吃过多的腌黄瓜,这会儿遭罪了,酸黄瓜和那丑恶的景象一块儿翻上来,堵在他嗓子眼。
美味的酸黄瓜变了味儿,搅和在丑恶景象里直冲他的口腔。
他奔进厨房,两手撑在水池的水泥边沿上,吐了起来。
丑恶景象带着刺鼻的异味,一股一股地倾泻——个男孩在月光下成了细细的黑影,这黑影潜行到一个床板边上,揭开蚊帐,看见一具白嫩的女体,汗衫被睡眠卷了上去……黑影子还嫌卷得不够,轻轻伸手,把那旧得快溶化的薄汗衫一点点往上掀,看见两个嫩白、圆圆的东西……还不罢休,未成年的手朝那白嫩、圆圆的一对东西伸过去如此臭烘烘的丑恶景象是无法呕吐干净的,它在他的胃肠里开始了腐蚀。
他的一双胳膊肘不知怎样已架在池沿上,头从耸得高高的两个肩头之间耷拉出来,大口喘息。
他感到那丑恶景象已经驻在他的内脏深处,渐渐腐蚀出一片丑恶的伤痕,接着来了一阵钻心的疼痛。
他真想揪着那个不肖的东西,告诉他,那两个嫩白圆圆的东西是他来到人间的第一份口粮。
他和小环对视一眼,都是痛心的、不寒而栗的目光。
“二孩,你喜欢你小姨吗?”
张俭问道。
他心里骂自己,什么狗屁的话,这和他们说的事有什么关联。
二孩没有说话。
“小姨跟你们最亲了。
为了你们,她都不肯成家。”
他心里跟自己吼叫,你他姥姥的在往哪儿说?你想让孩子们知道什么?知道他们自己身边有个魔怪似的谜吗?在上班期间,厂房里震耳欲聋的金属撞击声又加上时而发生的锣鼓声,一炉钢出来,也不知怎么就成了“反修钢”
、“反帝钢”
、“忠字钢”
,然后人们就敲锣打鼓、吹拉弹唱,向毛主席报喜。
报一次喜可以喜一两个钟头,也就是一两个钟头不必干活。
张俭在如此的热闹中还企图听见自己心里的讨论:要把大孩往死里揍一顿吗?那多鹤会多么伤心?假如她能够公开她的母亲身份,这样的丑事或许不会发生。
人们不知从哪里弄来这么多红绸,到处挂彩球,吊车上也挂了四个红色绣球。
张俭为多鹤痛心极了,她活这一辈子,母亲不是母亲,妻子不是妻子。
彩绸飘起、落下,高音喇叭吼唱着“大海航行靠舵手”
。
一群跟工人们不一样的人进了车间。
张俭从吊车上看到为首的那个人似乎是小彭。
就是小彭。
小彭是厂里一帮造反派的司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