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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幽会所耗的巨资渐渐成了张俭怎样也堵不住的窟窿。
多加班、多上夜班、少喝酒、戒烟都无济于事。
他在厂里背的债越来越重。
原先他每次上夜班带两个馒头,现在他馒头也免了。
他把好吃的好喝的全留到多鹤能跟他共享时才拿出来挥霍。
这天他和多鹤坐在一家上海人开的点心铺里。
多鹤说她听见小石和小彭议论,说张俭欠了厂里不少钱。
张俭放开了她的手。
她问他欠多少?他不说话。
她说以后不下馆子了。
他说也就欠两三百块钱,铆铆劲就还了。
她说以后也不看电影了。
他一抬头,脑门上一大摞皱纹。
他叫她别啰嗦,他还想带她去南京住旅店呢。
这是他们幽会两年来他第一次凶她。
等到居委员又来动员家属参加劳动,小环又是嘻皮笑脸地说她孩子太小,她肝、脾、淋巴都大,没法出工时,多鹤从小屋走出来。
她愿意去打矿石,挣那一小时五分钱的工钱。
这是个鄙视悠闲的年代。
十岁的丫头忙出忙进,每天跑很远去捡废铁,鞋子一个月穿烂两双。
多鹤跟一大群家属每天坐卡车到矿石场,用榔头打矿石,再把矿石倒进一节节空车皮。
多鹤和所有家属穿扮得一模一样,都是一顶草帽,草帽下一块毛巾。
不同的是,她不像她们那样套两只套袖,而是把一根松紧带结成圆形,交叉勒在胸口,两端的圈把袖子固定到大臂上,露出雪白的小臂。
代浪村的女人们再冷,都是这样露着两条赤裸的臂膀耙田、搂草、磨面、喂牲口。
女人们分成两组,一组人打,一组人运。
两组人隔一天轮一次班。
从一条独木桥走上去,把挑的矿石从货车厢外倒进去最是艰难,人也容易摔下来。
多鹤很快成了显眼人物:她用一个木桶背矿石,木桶的底是活的,有一个扳手,她走到独木桥顶端,调转身,脊梁朝车内,把扳手一抽,桶底就打开了,矿石正好落进货车里。
家属们问多鹤这个发明是从哪里学来的,多鹤笑一笑。
这是她们代浪村的发明。
家属们觉得张家的小姨子肯吃苦,不讲东家长西家短,一流人品,可惜就是呆子一个。
多鹤把挣到的钱交给张俭,张俭看看她,那双半闭的眼睛让她在他脸上印满亲吻。
他们已经很久不幽会了,偶然幽会,就是小别胜新婚。
他们幽会的圣地还是工人俱乐部的后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