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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环怕大孩吓着,把他抱得紧紧的,退到小屋门口。
不久多鹤把张俭就打到了过道,张俭踢翻了水桶,踩在擦地刷子上向后踉跄了老远。
那把铁锅铲给踢过来踢过去,叮叮当当敲着地面。
多鹤一面打一面哭嚎,声音里夹着日本字。
张俭和小环认为那一定是日本脏字。
其实多鹤只是说:差一点,差一点!她差一点回不来了。
差一点从扒的运西瓜火车上滚下来。
差一点拉肚子憋不住拉在裙子上。
差一点,就让张俭的谋害成功了。
小环瞅准一个空子,从张俭手里夺过二孩。
她知道她这时拉也拉不住,多鹤成了人鬼之间的东西,自然有非人的力道。
她只是忙着把桌上的剩茶、冷菜挪走,减低这一架打出的损失。
换了小环她不会打这男人,她就用他剃胡子的小刀在他身上来一下,放放他的血。
多鹤松开张俭。
张俭跟她强词夺理,说她自己瞎跑跑丢了,回来还生这么大气!多鹤其实听不见他说什么,两个男孩子从刚出生一哭就吹起嘹亮的喇叭,现在个头长大喇叭也成了大尺寸的,并且一吹就谁也不败给谁。
楼上有上大夜班的人这时还没起床,都瞪眼听着两个男孩锃亮的黄铜嗓音。
多鹤抄起地上的锅铲朝张俭砍去,张俭一佝身,锅铲砍在了墙上。
这时要跟他你死我活的不是多鹤,是代浪村人。
他们那特有的地狱一样的怒气,恰恰产生于长时间的沉默和平静。
代浪村人在多鹤身上附了体,锅铲成了她挥舞的武士刀。
“你让她打几下,打出点血就好了!”
小环在一边劝张俭。
其实她的嗓音也被孩子们的哭声捂在下面,张俭根本听不见,听见他也未必理会她。
他只盼她多打空几下,这样就把力气白花了出去。
他瞅个空蹿进大屋,掩上门,掩了一半,多鹤整个身子抵上来。
就这样,两人一里一外,门成了竖着的天平,两边重量不差上下。
他和她的脖颈都又红又粗,张俭觉得太可怕了,一个风摆柳一样的女人居然能抗得过他:门缝始终保持半尺的宽度。
多鹤披头散发,晒黑的脸和饥饿缺觉的灰白这时成了青紫色。
她用力过度,嘴唇绷成两根线,一个多月没刷的牙齿露在外面。
小环从来没见过这样可怕的形象。
她扯开让烟熏干的嗓子,拼命地喊:“张良俭,你他姥姥的!你是大麦麸子做的?打打能打掉渣儿?让她打几下,不就完了?”
多鹤十个脚趾几乎掐进水泥地,支撑她斜靠在门上的身体。
多鹤突然放弃,一闪身,门“嗵”
地大开,张俭一堆货似的倒塌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