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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八哥杰米学会“佩、德、罗”
三个音节的那个晚上,八岁的佩德罗每天下午三点半准时出现在洼的门口。
洼的那本开始解体的、散发霉腥的“成年人读物”
已给佩德罗读下去一半。
一些重要段落洼要求男孩一而再、再而三地给他读。
有时男孩心不在焉,去想八哥杰米哪天才会报告天气给他听。
这种时候他就把书念得颠三倒四,于是书中人物的动作也就变得混乱不堪,荒诞不经。
洼就会哮喘暴发那样强烈而窒息地大笑起来。
佩德罗十分讨厌洼的这种恶劣笑声,在洼这样笑的时候,八岁的男孩有一点感觉到自己吃了这中国老头的亏,被这中国老头给戏耍了。
也有一点感觉到洼让他念的这本破旧的书所述的是个什么故事。
那些陌生字眼在他一个个拼写在洼的手掌心上时渐渐在他脑际深处拼连起来,一些他不懂得却隐约知晓的意义逐渐形成了。
洼越来越多地要求他把那些字画在他手心上,每当佩德罗这样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在洼手心上画动时,洼那几乎疏淡得没了踪影的眉宇间便出现一种更怪样的表情。
佩德罗不认识这表情,他不知它是种复杂透顶的舒适和幸福。
但是佩德罗已感到每天从他口腔经过的这些句子、词汇大致连缀成了怎样的一件事物。
这件事物八岁的他是不懂的,但他的本能是懂的。
洼在感恩节前夕完全失明了。
但洼还是能看见白天和黑夜的区别。
白天是一片白色上有些动或静的黑影子,黑夜则是一片黑色上有些动或静的更黑的影子。
凭着这点判断,洼戴着他的灰色眼镜,拄着手杖可以到两个路口外的中国菜蔬店去买半打松花蛋和一袋港式全蛋面,或者一袋小白菜、半斤叉烧。
洼很少吃他判不出质量的东西。
洼也可以自如地走到四个路口外的波特莫斯广场去听人拉胡琴、吊嗓子、下围棋。
这两桩事不需要视觉去做的。
洼尽量避免作出盲人的动作来:用手杖琐碎地点点戳戳,同时把下巴高高翘起。
做过水手的洼觉得那些动作在他身上会很没风度的。
他走到离家门十多步时,就听见佩德罗已经等在那里。
佩德罗和三个陌生男孩在他窗台上坐成一排,在听佩德罗吹嘘八哥杰米。
佩德罗语气明显带有哗众取宠和讨好。
他把洼说成是中国海盗,洼想自己的灰眼镜大概挺帮忙营造神秘气氛的。
男孩们一见洼就知道他绝不是中国海盗。
他们瞪着蓝色、灰色、棕色的眼睛,看洼走过来。
他们相互戳戳捣捣,暗暗讨论洼是否是个瞎子。
他们不知为什么心里非常希望洼是个瞎子,不然洼实在太平常了,不配拥有那么一只神奇的八哥杰米。
洼大声跟男孩们打着招呼,然后男孩们鱼贯进入了洼那散发着老单身汉特有气味的房间。
佩德罗像主人一样将八哥杰米介绍给朋友们。
洼在一边被忽略得很干净。
他挂起盲人所特有的明辨是非的悄然笑容,欣赏着这帮兴奋得手忙脚乱的男孩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