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青衫少年推门走远，脚步声终于消失不见，林青释转过来，无声地击了下掌：&ldo;云沾衣？沾衣你还好吗？我觉察到你已经醒了，你是有什么话不能告诉沈公子吗？&rdo;

沾衣是云袖的字，他们当年四人，他、云袖、撷霜君、殷景吾互为挚友，称呼彼此就都用字号，毫不拘泥。

如今林青释再一次见到这位以为已经埋在泉下的故友，内心万般感慨翻涌，反倒说不出话来。

云袖挪动手臂，想要撑起半边身子，幽草眼疾手快地扶住她，递过半杯水喂下去，她这才觉得嗓子里火烧火燎的灼痛感缓解了很多。

她盯着对面两人，那种奇异的打量眼神让邓韶音心头一跳，听到她问：&ldo;我知道，你们是林望安和邓韶音，可是我不记得你们了。

&rdo;

&ldo;我只记得这个名字，望安，我知道你从前是我的好友，我们和撷霜君、殷神官一同行走世路的，可是我不记得发生过什么事了。

&rdo;云袖抱着水杯，满脸茫然，&ldo;但是比撷霜君好，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rdo;

&ldo;撷霜君？&rdo;林青释听见自己的声音抖得像一盘散沙，&ldo;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你说他还活着？他没有死？&rdo;

&ldo;望安&rdo;，邓韶音一手搭在他肩膀上，因为过度紧张甚至换回了原来的旧称呼，他沉默着久久不语，再开口时，不自禁地放轻了声音，低低地说，&ldo;刚才那位沈公子，其实就是失忆的撷霜君。

&rdo;

林青释僵在那里，转头用空荡荡的碧色眼瞳对着他，仿佛想验证这句话的真假。

他默然无语良久，直起身，缓缓把脸埋到掌心，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低低地说：&ldo;那可真是太好了。

&rdo;

恍如梦呓地又重复了一遍：&ldo;那可真是太好了。

&rdo;

在时过境迁、斗转星移之后还能再相逢，纵然已人世全非，只要知道当年旧友还健在，已经太好太好了。

林青释平日那副静如止水的平淡模样早不知道被抛到哪里去了，他蒙脸的手微微颤抖，仿佛是在无声地啜泣。

&ldo;我，我也觉得很好。

&rdo;云袖手足无措，低声安慰，忽然觉得眼眶也隐隐发涩。

过了许久，已经平静下来的林青释缓缓抬头，认真地追问：&ldo;你是怎么中了青萝拂剧毒？之前这七年你在哪里？撷霜君又在哪里？&rdo;他扬起手，&ldo;沾衣，得罪了。

&rdo;语毕，他接过递来的十二根银针，小心地在幽草的帮助下用药水蘸了蘸，然后缓缓抬起手，可是指尖的动作却极为迅速，银针惊电般地刺入她全身关要部位，不偏不倚。

云袖因为剧毒之痛而变得粗重的喘息声渐渐平稳，她道：&ldo;撷霜君这七年怎么过的，他自己也不知道，我当然也无从知晓。

反正我就是睡了七年，醒来时就在深山中，幸好身边还有纸条记录了我的名字和身份，慢慢我也能会想起一些过去的事。

&rdo;

&ldo;你的记忆有损？&rdo;林青释陡然感觉到不对起来，手颇为小心地虚浮着，掠过云袖的后脑，摸到三枚冰冷如铁的东西，幽草一看，便脱口惊呼：&ldo;谷主，那是金针！

&rdo;

&ldo;居然是金针封脑。

&rdo;林青释脸一沉。

金针封脑之术甚为骇人听闻，其中开颅、置针、挑筋、缝线、养愈，每一步都不能有丝毫差错。

便是他作为医术冠天下的药医谷谷主，也只有三成把握能保人平安。

然而这种手术，不仅可以封存记忆、还与神智清明，还能压制住身体内的毒素、病痛，暂缓发作，苟延性命。

‐‐虽然这样的法子太过凶险，但无数想活下来的病人仍旧趋之若鹜。

可也正因为太过凶险，早在七年前就被列为了禁术。

没想到，这样的禁忌之术，如今竟在故友身上尚存，是谁胆敢施这种法子又不出差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