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药是个勤快的姑娘，每天都是园子里第一个醒来的。

上午给李进洗衣服的时候，发现少爷换下来的睡裤有一个位置上面黏糊糊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液体。

红药一下子脸红了，羞得不能自已。

“难道是少爷那里流出来的？”

红药是药农的女儿，除了爹娘以外还有一个小她一岁的弟弟。

她十岁的那一年，爹爹进山采药，失足摔伤了腰，挣扎着回到了家，养了半年也没有养好，不仅再不能进山采药，连重活也不能做了。

红药的娘是个小脚女人，除了缝衣做饭，也没有什么讨生活的技能，家里一下子陷入了困境，百般无奈之下，只好忍痛将红药卖给了牙行的人贩子。

人贩子见红药生得俊俏，就把她当做清倌人培养，教他歌舞、琴棋书画，准备将来高价卖给青楼或者给富人做妾。

红药十二岁的时候，李府的老爷李中给李进挑选丫鬟，在牙行里一下子就相中了红药，出了二百两的大价钱把红药买回了府。

红药初到李府的时候，和人说话总是低着头，声音也好像弱得听不见。

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红药就偷偷地想爹娘和弟弟，哭得把枕头都打湿了。

少爷李进不喜欢说话，每天就是呆在书房里面看书写字，虽然长得瘦弱，可天生自带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

红药在一开始的时候，其实挺怕见到少爷李进的，每次给李进端茶送水，都好像避猫鼠一样，看都不敢看李进一眼。

李进的身子骨不好，时常感到头晕目眩，请来的郎中说李进五内虚损，需要用喝新鲜的鹿血进补，并且特意嘱咐，要用玉器来盛鹿血，这样才能不伤鹿血的药性。

老爷李中闻听之后，就让管家荣贵买了几只梅花鹿养在后园子里，每天放血给李进喝。

有一次，红药端着托盘到李进的书房中送鹿血，刚流出来的鹿血装在一个碧绿的玉盏中，猩红猩红地看着十分吓人，红药胆子本来就小，脚下一个没注意，被门槛给绊倒了，鹿血撒了一地，玉盏也摔碎了。

红药怕李进大发雷霆，连忙蹲在地上拾玉盏的碎片，慌乱之下把手指还给割破了，她又急又怕，忍不住眼泪就糊住了眼睛。

正在这时，李进俯下身帮她一起收拾玉盏碎片，冷冷地说道：“我不喜欢喝这劳什子，撒了最好不过。

你的手指割破了，快去找碧姑要一些止血的药敷上。”

红药第一次和李进对话，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喃喃地自语道：“我真没用，把这么好的玉盏给摔碎了。”

李进瞥了她一眼，说道：“这玉盏本来是盛酒的，酒是穿肠的毒药，现在用来装血腥之物，可见是个腌臜的器具，没什么好稀罕的，碎了也就碎了，别人要是问起来，你就说是我不小心摔碎的。”

红药听李进这样说，既没有怪她，又主动替她担责，这才明白少爷是个面冷心热的好人。

她自进李府以来，从来没有人对她这么好，一下子既是自怜又是感激，忍不住就呜呜哭了出来。

李进见她哭得伤心，也不出言安慰，只是站在那里看着她哭，突然问道：“你有妈妈么？”

红药被问得十分奇怪，止住了哭声，说道：“有啊，我妈妈做得糯米糕可好吃了。”

“你有妈妈你还哭什么？”

李进冷峻地说道。

红药愣了一下，脱口而出，说道：“我有时候想妈妈也会哭的。”

李进摇了摇头，说道：“我妈妈早就去世了，我现在都记不起她的模样，可是我知道我妈妈在天上看着我，我不能哭。

我要是哭了，我妈妈肯定不开心。

你比我好多了，虽然一时见不到妈妈，可将来总有机会见到。”

红药鼓足勇气，抬头看了一眼李进，见他清癯的脸上挂着两点泪珠，心里想道：“原来他是一个没有妈妈的可怜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