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语柔听到这声音，慌忙放下了手中的衣服，站到苏白的面前，似乎是想要拉她的手，但是顾及到手上还有没有洗干净的皂角粉，所以有了片刻的迟疑。

然而苏白直接挽上了齐语柔手，后者一愣，随即嘴边泛起了一丝笑容，缓缓地走进了屋子中。

然而刚刚走进屋子，齐语柔眼中泛起的光芒就渐渐地熄灭了，屋子里面充斥着满满的中药的味道，还有因为常年潮湿带来的一种淡淡的霉味。

齐语柔回过头来，脸上写满了抱歉，苏白只是柔柔的一笑，在走进来之前，她已经在心中做好了心理准备，现在真正地走进来，倒也没有多么的震惊。

只是微微惊叹齐语柔还真是像是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洁白莲花，在这样恶劣的生长环境之下还是能够出落得这样的冰清玉洁，甚至那身上的气质，完完全全好过很多名门显贵家的小姐们。

“妈，这是沈小姐，她是我的朋友，来看看您。”

齐语柔走到床前，将那个半瘫在床上的骨瘦嶙峋扶了起来，屋内的光线并不是很充足，只有一只小小的电灯泡在提供的照明，这房间很是狭小，一张小矮床，一面小地铺之外就只有一个简单的梳妆台。

床上的老人听了齐语柔的话，并没有抬起头来望向苏白，而是拉过了齐语柔的手，轻轻地抚摸了几下，“女儿啊，你今天不是去和那个很好看的男人，妈妈记不得他叫什么了，女儿是不是早上才说过你们要去……”

“妈，那个男人叫做苏洛然，他是女儿的男朋友，我们今天一起去给苏家老爷子贺寿了。”

齐语柔这话声音说的很大，苏白知道这是因为她的妈妈耳朵有些背的缘故。

眼前的老妇人，虽然眼神已经不再清澈，甚至可以说是混沌一片，但是苏白还是能够看出来她眉眼之间对于齐语柔的关怀，或许对方也知道齐语柔今天是去见了自己未来的公公。

齐语柔回过头来抱歉的看了看苏白，苏白瞬间会意，想来她只是并不想要自己的妈妈因为今天发生的事情而担心。

“妈妈，洛然家里的人对语柔都很好，苏爷爷也很慈祥，还问我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呢，妈妈可以不用担心女儿了，洛然很喜欢女儿，妈妈您也看到了，女儿现在感觉很幸福啊……”

齐语柔的声音渐渐地低了下去，语气之中隐隐约约透露着伤痛。

苏白不禁心中一恸，虽然自己只能够看见齐语柔的侧脸，但是分明她的眼眸之中都是痛楚，今天在苏家的那一番言行，她是抱着与苏洛然决裂的想法孤注一掷，甚至不惜将自己的形象和尊严丢在地上，狠狠的践踏与蹂躏。

只是，这个女孩子的内心，恐怕早就已经是千疮百孔，血流成河了吧。

齐妈妈满是皱纹的脸上绽放出了笑容，在这昏暗的房屋之中倒有些熠熠生辉。

只是，就算今天齐语柔骗过了她的妈妈，以后她若是不能够和苏洛然结婚，那么这位一心盼着自己的女儿幸福的母亲该是多么的伤心啊。

“我妈她……睡一觉之后就会忘记前一天发生的事情，所以……”

齐语柔的声音淡淡的，像是对着苏白说话，又像是在安慰自己。

苏白的身子轻轻一颤，原来是这样，齐妈妈可以活在齐语柔每天精心编织的梦境之中，可是齐语柔自己呢，每一天重复着她和苏洛然很幸福的话，难道不就是像是一遍又一遍的往自己的心上刻着伤痕吗。

在心中微微的叹了一口气，苏白轻抿着嘴唇，虽然一直以来她都是告诉自己不要插手别人的事情，免得惹是生非，但是这一次，她是真的很想要帮助眼前这个半跪在病瘫的母亲的床前坚韧女子。

“妈，你看，洛然的妹妹来看您了。”

齐语柔拉过齐妈妈的手，指着苏白的方向。

齐妈妈这才注意到房间内还有一个人，缓缓的抬起头来，望向站立在床边的苏白。

然而，在她的目光触到苏白的脸的那一刹那，原本慈祥安祥的神色顷刻间消失不见，惊恐和痛苦纠结在一起。

“啊啊啊啊！”

老妇人嘶哑的喊叫声瞬间在这一件小小的平房之中响起，那声音饱含着无尽的痛苦，在场的人皆是被吓了一跳，不明白齐妈妈到底是怎么了。

“妈，妈你怎么了妈？妈妈你别吓我啊妈妈，妈妈这是沈小姐，这是洛然的妹妹啊！

妈妈沈小姐是好人，是专程过来看望您的啊！”

齐语柔从来没有见过她妈妈这种疯癫的模样，一直以来，她妈妈虽然身体瘫痪，精神有些异常，但是绝大多数时间都还是安安静静的卧在床上，并不会像现在这个样子。

然而此时此刻的老人早已听不进去任何人的声音，只是仓皇的向着床的内部躲去，似乎是极力想要远离苏白。

齐语柔急得都快要哭出来，转过头来十分抱歉的看着苏白。

苏白扯出了一个笑容，轻轻的摇了摇头，“我还是先出去吧。”

在门外站着，寒风不时地吹过，钻入苏白的衣襟之中，她这一回出来走得匆忙，连围巾都么有围上，此时此刻，手脚都有些冰冷。

回想着刚刚齐妈妈的神色，苏白隐隐约约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方才齐语柔分明是说了，齐妈妈睡了一觉之后就会记不得之前发生过的事情，可是那惊恐的神色，很明显就是对于苏白这张脸有一定的印象，并且印象还不是很好，或许……齐妈妈精神失常的原因，就跟自己这张脸有一定的关系吧。

不知道过了多久，屋内的嘶吼声安抚声抽泣声终于平息了下来，齐语柔慢慢的走了出来，脸上写满了抱歉。

“沈小姐实在是对不起，我妈她从来没有出现过今天这样的情况的……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她什么都不记得，什么都回想不起来，我……”

齐语柔的声音哽咽住了，今天一天积压起来的情绪在这一瞬间崩塌，这个看上去一直扮演着坚强角色的女孩子终于忍不住蹲下来捂住了自己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