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泽楚不说是否，是因为涂垚吗？是，也不是。

先前看新闻，图片、报纸雾里看花，这回初见庐山真面目，恍惚生觉欲把西湖比西子，若他是旁人，也是要祝一副金镶玉质的好登对。

所以，是。

他在教师附属楼的铁门闭户中长大，不识同住长干里的两小无嫌猜，这才见了，便侥幸且自愧悬于一线的机缘，傅励是他捡了不巧命运的漏网之鱼，青梅竹马实在有得天独厚的优势顺理成章，她不依，他不饶，已然自成一词的亲密。

可是，也不是。

他不是旁人，不是别的什么人，他是郁泽楚，若是傅励为他，如果这不算爱？没有如果，没有不，他心底承认这一场爱情的事实，只是对眼前人无法说出心防节节败退的肝脑涂地，前事之殇，他只留一丝守备，真的是一丝，一点，近于无。

郁泽楚说话的时候，傅励握着郁泽楚的手，几乎能包圆了，一点一点的抻直了这一团指节瑟缩，十指交缠，郁泽楚指如葱管，薄薄一层皮肉当真是冰肌玉骨，这样的贴近，恁是凉。

傅励拇指摩挲在郁泽手背，虎口处的细茧都带着温厚的安抚。

“我记性很好。”

你什么时候说过的什么话，什么场景里眉眼上挑还是笑我都记得清楚。

“我忘性也大。”

那一场的大雨瓢泼，风寒入骨如种盅毒，从前阴雨绵绵天气里每个似是而非的细节都是诱饵，一旦勾触，钻心啮肺腑的疼，但你是艳阳高照，是晴空万里，是解盅灵药，模糊了记忆里的坏时节。

“我只记得你的好。”

你说喜欢我，你要喜欢我，一直也要只喜欢我好不好？

现实营营，漫长，也一眼知尽头，忙碌，也让人无精打采，认真说爱情往往被嘲弄天真，口腹之欲比情爱之欲堂皇，可是在我这里，这不是当作标准的正当，贫瘠生困里我爱你，如在黄沙见绿茵，漂泊无定里我爱你，如望灯塔火独明。

我爱你，如渴救赎，如果你爱我，那么这份救赎本身也就成了另一种共沉沦，试万死不辞，图生生不息，反复的不确定需要反复的确定，没有说出口的患得患失，傅励洞若观火。

“接下来这句话你要什么时候都记得阿楚，我一直、一生只爱你。”

“我特别小气。”

郁泽楚继续说，似乎没听到傅励在说什么，又或者了然于心。

“想到很久很久以前的更早我甚至不认识你。”

却有牙牙学语的印象里和你一起长大的人。

“没关系啊。”

傅励握着郁泽楚的手，掌心相贴处有了薄薄温度，他说，“从今往后直到很久很久的最后，我说的我们，只是我和你，我们在一起。”

“那天的新闻其实我看到了，不论真假，我得承认当时的嫉恨，嫉她恨你，但是我今天见到她，看到你们的相处，我甚至在想你要是和她在一起的模样，你会有一个漂亮、聪明的妻子。”

“而且她身心健康。”

那两个字郁泽楚说出口，自伤八百，伤傅励一千，郁泽楚却嫌不够。

“如果是那样，一切比现在合理，比现在容易，没有我，以后你会有可爱的女儿或者儿子，一个两个都好，他们会像你，像你一样让人喜欢，你会有人生第一次当父亲的体验，你会手把手教男孩打篮球，也会笨拙给女孩绑头发。”

“可是现在，你在这里听我的絮叨，你要照顾一个和你差不多大的恋人的反复情绪，你的恋人悲观厌世也远没有表现出的平和，他爱的自私，不想任何人分享你的一点好，他想的糟糕，你一点对别人的好，都让他草木皆兵。”

“这只是现在，以后可能会到更坏的地步，因为他自己也控制不住。

傅励你要后悔吗？”

问话一出口却又急切否定，“你敢后悔？你敢后悔，我就……”

却说不下去，故作放狠的姿态，脸上是泪水滚落的软弱。

傅励抱住了人的时候有些手忙脚乱，这世上他最见不得的是郁泽楚的眼泪，轻易扰乱心神，他有很多话要说，安慰不知从何说起，语言太苍白可他还是保证。

“不会的，不会后悔，别人不是郁泽楚，我不需要妻子、女儿、儿子，我的阿楚是最聪明、最漂亮、最可爱，是最好。”

郁泽楚咬在傅励颈上，“你真的不能后悔。”

晚上出席活动前，傅励换上了衣服出来，路瑜上下打量，给傅励系领带时眼一斜，惊得手抖差点勒了个死结，欲言又止艰难开口，“咳咳，那个，傅导，你脖子抹点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