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风白回来的时候，就看到我面前未动的饭菜和茶水，以及面色苍白的我。

&ldo;听说皇上今天对你发脾气了，还在生气？&rdo;他蹲在我面前，仰头看我，以往他做这样的姿态的时候，我总是会笑，因为他这样看我的时候，眼神纯净而平和，给我的感觉是很像可爱的某种动物，但是，今天我笑不出来。

&ldo;真的还在生气？皇上也是为你好，别这样了，笑一笑，然后吃饭吧。

&rdo;他继续哄我。

&ldo;风白，今天在阳和，你没觉得难过，很不舒服吗？&rdo;我看着他，不想错过他任何的一点表情变化。

&ldo;傻孩子，这就是战争，你真的不懂吗？没有牺牲，就不会有胜利。

&rdo;他容色平静如初，甚至连眼神都没有丝毫的变化，&ldo;你为这个吃不下饭，受苦的不还是自己的身子，与事情，又有什么改变呢？&rdo;

&ldo;因为不能改变，所以就当成没有发生过吗？&rdo;我问他，&ldo;就当那些人没有死，当他们没有躺在那里，当他们的家人都能幸福的等到他们回家去？你能吗？&rdo;

&ldo;我不能，没有什么人真的能，但是大多数会选择遗忘，痛苦已经无可改变，何必还要揪住自己不放？只要轻轻的一放手，一切就还有希望，不是吗？&rdo;他看着我，最后握住我的手，&ldo;永宁，别在多想了，前面的路还长，我们还没遇到瓦剌军队，战争还没有真正开始，现在就这样，将来该怎么办呢？&rdo;

&ldo;我忽然觉得，我不该来这里。

&rdo;我微微闭上眼睛，拉他起来坐在身边，然后靠在他的怀里，&ldo;若是这一切都没发生，还是回到我小的时候该多好。

&rdo;

&ldo;那怎么会好，你总是长不大，我要到什么地方去找你？我要娶谁做媳妇？&rdo;陈风白不依的轻微摇晃着我。

八月初一，我们终于到达大同，前方依然不见瓦剌军队的影子，然而，一直极力主张进军的王振，却忽然改了口风，力劝父皇回师。

初二日，任命刘安为大同总兵、郭登为参将，镇守大同，掩护主力东撤。

初三日，我们开始按既定路线由蔚州经紫荆关返回京师。

蔚州是睿思的家乡，当然也是王振的。

这一次，王振执意要走这条路回京城，不知道是不是真如历史上所说的，他要衣锦还乡，让曾经鄙薄他的人，见识一下如今他是如何的权势冲天。

记忆里我从来没有听睿思提过他的家乡，仿佛并不是因为小的时候不愿意听的缘故，而是睿思真的从来没有说起过。

&ldo;睿思，你是几岁到京城的？&rdo;出发之前，我曾问他。

&ldo;五岁。

&rdo;自从知道了回京的路线，睿思一直心不在焉，这时也是，回答着我的问题，眼睛却不知看向了什么地方。

&ldo;蔚州好玩吗？&rdo;我只得又问。

睿思却没有回答我，只是一味的沉默。

&ldo;我不该问的，你那么小，怎么会记得。

&rdo;于是，我只能讪笑着，自圆其说。

&ldo;好玩和不好玩的定义是什么？&rdo;他却忽然转头看我，眼睛里少了往日清亮如夜空繁星的光芒，多了几分说不清的彷徨。

&ldo;那说起你的家乡，你最先想到的是什么呢？青翠的山，葱郁的树，清澈的河还是一起嬉戏的伙伴？&rdo;我觉得他有些奇怪，睿思有着怎样的童年我从来也不知道，但应该和我或是逸如他们不同吧。

&ldo;恐怕会让你失望，&rdo;睿思却笑了，嘴唇有些苍白，嘴角勾画的弧度充满了嘲讽，就连眼神也是，我已经有许久，不曾在他的漂亮的眼中看到这样的神色，说不出那其中的嘲讽是对我，还是对他自己，&ldo;我只记得因为大旱，地里的庄稼颗粒无收，地上开裂的口子有半尺宽，吃不上饭的庄稼人，只能任人贩子用一点吃的，换走自己的儿女，还有‐‐我娘，姐姐和妹妹被人贩子抱走的时候，她吐在地上的，鲜红的血。

&rdo;

&ldo;我不是有心让你想起这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