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你已经很美了。

&rdo;他淡淡道，放松了手中的引线。

&ldo;哈哈哈……当然!&rdo;听得他的赞许，离珠再度大笑起来，回过手极度自恋地抚摩着自己的脸颊，眼神却是复杂无比，喃喃，&ldo;我当然美貌……你知道为了得来这样的美貌，要付出多少代价么?是整整四代人畜生一样被配对、驯养调教，才得来的这副容貌!&rdo;

苏摩一震，却没有说话，缓缓松开了手。

离珠抚摩着脸，忽然间声音呜咽起来：&ldo;我的父母，祖父母，曾祖父母……他们都是从云荒各地买过来的奴隶，因为容貌出众被挑选出来，勒令结成夫妻，以便生下更美貌的孩子‐‐我的父母是亲兄妹，因为要保持最美丽的血统。

&rdo;

&ldo;整整四代人啊……到了这一代，我终于被所有人都称为云荒上最美的人!&rdo;离珠回过手，急速地摸索着自己颈部的伤口，眼里的愤怒如火燃烧：&ldo;可是……你居然敢比我更美丽!你凭什么!你怎么敢践踏我们四代人一生的努力!&rdo;

&ldo;你还弄伤我完美的肌肤!我用了多少功夫，才让自己全身上下的每一寸都完美无暇……你居然弄伤了我!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这个云荒上，最美丽的只能是我!你这个下贱的鲛人，怎么敢!&rdo;

她忘记了自己根本不是眼前这个鲛人的对手，只是愤怒地挥舞着手，忽地冲过去，伸出尖利的指甲去抓苏摩的脸。

苏摩没有躲避，任凭她一手抓下。

血从他眼睑底下流出。

望着那清晰而深刻的五道血痕，离珠也有些意外地呆住了，仿佛是不能相信短短一瞬间最美的东西就毁灭在自己手下。

随即，却扬着十指，快意地狂笑起来。

然而笑着笑着，她的眼神凝滞了，震惊莫名‐‐

消失了!就在短短的刹那，苏摩脸上的伤痕就凭空消失得无影无踪!

&ldo;你……你拥有无人能比拟、也无人能摧毁的美?!天啊……&rdo;她哑口无言地望着面前这张仿佛具有魔力的脸，步步后退，以为这个傀儡师会挥手斩杀自己于刹那。

然而等她抬起头，却只看到那双眼里深切的悲哀。

离珠愕然望着苏摩，忽然间觉得他碧色的眼睛是如此空茫而沉郁，一眼望过去就再也离不开‐‐只是刹那，她的心神就完全沉下来了，再也没有片刻前的浮躁和狂怒。

她忘记了害怕，也忘记了愤怒，只是怔怔望着那一双眼睛，仿佛坠入了深不见底的碧海。

&ldo;世袭的奴隶啊，&ldo;她听到苏摩嘴里吐出了短促的话，低沉而悲悯，&ldo;你的心死了么?你不是为美貌而活着的……你应该有自己的梦想。

&rdo;

她茫茫然地望着面前的人，感觉他声音里有某种力量正一分分的侵入心里。

&ldo;梦想……?&rdo;她喃喃，茫然道，&ldo;我的梦想……只是做云荒最美的人。

&rdo;

&ldo;这个世上，美貌只是取祸之源，被人利用的工具。

&rdo;苏摩冷笑。

眼前这个女子的美是极其罕见的，但她身上流的血也极其复杂，混和了中州人、西荒牧民、鲛人、甚至冰族的血……但是，每一代先人，都在血里沉积下了怨恨。

对美的无止境的追求，成了蒙蔽她心智的毒咒。

所以到了如今，失落的她才会走入那样疯狂的境地。

&ldo;而且你错了，我并不是云荒上最美的人‐‐&rdo;苏摩轻轻叹息，摇了摇头，&ldo;真正的美丽并不是皮相，而是内心里散发出的光芒。

有个人，她才是云荒上最美的人。

&rdo;

无论外人如何称许美貌，然而终其一生，他都无法直视那个纯白的女子。

那个白塔顶上独居少女身上有一种由内而外散发的光芒，即使在他无法看见东西的时候，都能感觉到。

那才是真正的美丽。

一生里，他都在那样由内而外的光中自惭形秽。

&ldo;你……这样好看。

可是，我却看到你痴迷于那个容色普通的白族女人……&rdo;离珠的眼光始终未能离开苏摩的脸，神思恍惚地喃喃，伸出手，仿佛是想去触摸那天神一般的脸，&ldo;苏摩?……我听说过你的名字……百年前的堕天后……你、你心里的怨恨，已经消散了么?这样……就能更美丽么?&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