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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论&ldo;他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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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是谁,只要在中国过活,便总得常听到&ldo;他妈的&rdo;或其相类的口头禅。

我想:这话的分布,大概就跟着中国人足迹之所至罢;使用的遍数,怕也未必比客气的&ldo;您好呀&rdo;会更少。

假使依或人所说,牡丹是中国的&ldo;国花&rdo;,那么,这就可以算是中国的&ldo;国骂&rdo;了。

我生长于浙江之东,就是西滢先生之所谓&ldo;某籍&rdo;2。

那地方通行的&ldo;国骂&rdo;却颇简单:专一以&ldo;妈&rdo;为限,决不牵涉余人。

后来稍游各地,才始惊异于国骂之博大而精微:上溯祖宗,旁连姊妹,下递子孙,普及同性,真是&ldo;犹河汉而无极也&rdo;3。

而且,不特用于人,也以施之兽。

前年,曾见一辆煤车的只轮陷入很深的辙迹里,车夫便愤然跳下,出死力打那拉车的骡子道:&ldo;你姊姊的!

你姊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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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的国度里怎样,我不知道。

单知道诺威人hasun4有一本小说叫《饥饿》,粗野的口吻是很多的,但我并不见这一类话。

gorky5所写的小说中多无赖汉,就我所看过的而言,也没有这骂法。

惟独artzyba射v6在《工人绥惠略夫》里,却使无抵抗主义者亚拉借夫骂了一句&ldo;你妈的&rdo;。

但其时他已经决计为爱而牺牲了,使我们也失却笑他自相矛盾的勇气。

这骂的翻译,在中国原极容易的,别国却似乎为难,德文译本作&ldo;我使用过你的妈&rdo;,日文译本作&ldo;你的妈是我的母狗&rdo;。

这实在太费解,‐‐由我的眼光看起来。

那么,俄国也有这类骂法的了,但因为究竟没有中国似的精博,所以光荣还得归到这边来。

好在这究竟又并非什么大光荣,所以他们大约未必抗议;也不如&ldo;赤化&rdo;之可怕,中国的阔人,名人,高人,也不至于骇死的。

但是,虽在中国,说的也独有所谓&ldo;下等人&rdo;,例如&ldo;车夫&rdo;之类,至于有身分的上等人,例如&ldo;士大夫&rdo;之类,则决不出之于口,更何况笔之于书。

&ldo;予生也晚&rdo;,赶不上周朝,未为大夫,也没有做士,本可以放笔直干的,然而终于改头换面,从&ldo;国骂&rdo;上削去一个动词和一个名词,又改对称为第三人称者,恐怕还因为到底未曾拉车,因而也就不免&ldo;有点贵族气味&rdo;之故。

那用途,既然只限于一部分,似乎又有些不能算作&ldo;国骂&rdo;了;但也不然,阔人所赏识的牡丹,下等人又何尝以为&ldo;花之富贵者也&rdo;7?

这&ldo;他妈的&rdo;的由来以及始于何代,我也不明白。

经史上所见骂人的话,无非是&ldo;役夫&rdo;,&ldo;奴&rdo;,&ldo;死公&rdo;8;较厉害的,有&ldo;老狗&rdo;,&ldo;貉子&rdo;9;更厉害,涉及先代的,也不外乎&ldo;而母婢也&rdo;,&ldo;赘阉遗丑&rdo;10罢了!

还没见过什么&ldo;妈的&rdo;怎样,虽然也许是士大夫讳而不录。

但《广弘明集》11(七)记北魏邢子才&ldo;以为妇人不可保。

谓元景曰,&lso;卿何必姓王?&rso;元景变色。

子才曰,&lso;我亦何必姓邢;能保五世耶?&rso;&rdo;则颇有可以推见消息的地方。

晋朝已经是大重门第,重到过度了;华胄世业,子弟便易于得官;即使是一个酒囊饭袋,也还是不失为清品。

北方疆土虽失于拓跋氏12,士人却更其发狂似的讲究阀阅,区别等第,守护极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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