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就到殿阁，就这咫尺距离，老天爷偏要玩一出急转直下逼得你怨恨交加。

身后听闻一声哎哟哎哟呼痛，馨嫔石径上崴了脚，连带着一身厚重狐裘扑倒在地，本就重病在身，自然远远落在后头，这一下更起不来身，只剩等死。

景辞隐约听见哭声，那男人音调似曾相识，跨上一步越到馨嫔身边，挑开她猩红的大氅，露出一张温婉娟秀的脸，呈给马上梳小辫拿弯刀的蒙古将领，谄媚道：&ldo;大人！

宫里留下的妃嫔不多，这就是一个，品级不高不低，但伺候过皇上，她亲爹是西北大将战功赫赫的镇远大将军，大人享用了她岂不快哉？&rdo;

景辞趁着夜色，躲到远处山石后头，不敢走不敢动，怕稍稍一点儿动静就引来杀身之祸。

馨嫔挣扎尖叫，卯足了劲往前挪动，没爬上几步就被拖回来，随即扯高了嗓子破口大骂，&ldo;毛仕龙！

你这数典忘祖叛国投敌的乱臣贼子！

乌龟王八蛋！

放开我，放开！

你今日如此待我，等圣驾回宫，就不怕皇上诛你九族吗！

&rdo;

毛仕龙亦是满身狼藉，混乱中飞翎帽不知落在何处，束发杂乱，衣袍带血，一看便是败军之将，投敌之臣，攥住了她雪白衣襟向前一扔，甩在元人马蹄之下，&ldo;娘娘且省省力气，留着伺候巴伦图上上下下三千铁骑吧。

皇上若这能回来，杀头凌迟诛九族都成，横竖娘娘是看不着了。

&rdo;

馨嫔闻言，当即吓得面色惨白，牙齿打颤，绝望与恐惧席卷了她，比死亡更可怕的是等待、是想象、是无力而为，她心中恨不能将毛仕龙剥皮抽筋暴尸闹市，脑海里将已将他碎尸万段，但到头来却只能咬着牙用尽全力大吼一句，&ldo;毛仕龙，我操你祖宗！

&rdo;

眼泪、叫骂，最儒弱最悲哀。

毛仕龙面对着东南殿阁疯狂蔓延的火光，棱角分明的脸被化作一半明一半暗，他已然丢开了礼义廉耻忠孝悌义，她逃跑为活，他叛变为生，乱世风烟里，有薄命红颜盖世英雄，也有被骂作狗畜叛变投敌的jian佞小人。

忍辱、苟活，都为这条在高位者眼中蝼蚁一般卑贱的命。

流血、杀戮，是人是鬼，是忠是jian，就在此夜遮天蔽日的火光中分辨。

&ldo;娘娘、公主，还有没有？有，献给汗王，带回特尔特。

&rdo;那蒙古将领会操一口生硬的汉话，膀大腰圆，黑熊一般吓人，手握住腰间弯刀，坐在马上问毛仕龙。

毛仕龙连忙答：&ldo;没了没了，永昌公主峻宁公主连带几个小的没封号的都抓去两仪殿，汉人皇帝那个不行，妃嫔本就不多，年轻顶用的也就剩下这一个漏网之鱼。

&rdo;

那人拿刀指着他说：&ldo;你最好都说的是实话。

&rdo;

毛仕龙忙不迭点头，&ldo;是是是，小的句句属实，句句属实，不敢欺瞒将军大人。

&rdo;这张谄媚讨好的嘴脸，是夏天的隔夜饭，发馊发臭，教人恶心反胃。

话到此处，后头一位略显年轻的男人拍马上前，俯身攥住腰带，一把将馨嫔抓起来挂在马上，谁也没料到，她不不甘心，下地狱也要拖住亲姊妹，&ldo;谁说没有？太后的心肝儿肉儿定国公府的掌上明珠汝宁郡主你怎不提？连太子都求而不得的绝色佳人，将军不想要？&rdo;

毛仕龙亦是神色一凛，低声呵斥道：&ldo;去他娘的贼婆娘，死到临头还不老实，胡说八道什么！

&rdo;

蒙古人并不理他，只问：&ldo;人呢？&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