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医生走了之后，今墅安在办公室里独坐了一会儿，等他上去的时候就看见韩骤已经醒了。

韩骤睨了他一眼没吱声，拎着衣服就要往楼下走。

&ldo;要不，你这几天先别上班了。

&rdo;今墅安拦在他前面，&ldo;反正马上就过……&rdo;

&ldo;哼!&rdo;韩骤只听见个&ldo;过&rdo;字，就立即冷哼出声，&ldo;过不过年又怎么，我早都是孤魂野鬼了不是么!&rdo;

今墅安：&ldo;你心情不好我能理解，但……&rdo;

&ldo;你理解个屁!&rdo;韩骤&ldo;啪&rdo;地一把将桌上杯子扇翻在地，指着今墅安说：&ldo;要是没有你，我不至于孤零零的，我爸妈没了，弟弟没了，如果我不爱上你，什么事都没有!&rdo;

今墅安先是一愣，盯着地上碎成渣滓的陶瓷杯，舌头顶了顶腮，最后垂下手，看着他的眼睛有点红：&ldo;……对不起。

&rdo;

不知道为什么要说对不起，也不知道有什么可对不起的，但在那个档口，今墅安觉得好像除了这三个字，说什么都不适合。

&ldo;对不起?&rdo;韩骤扬着下巴讥讽一笑，直接推搡开今墅安，甩下外套大步往外走。

&ldo;别走!&rdo;今墅安从背后一把将人环住，被打被骂被冤枉被羞辱，甚至是被伤他都接着了，韩骤有病他不计较，但他不可能放韩骤离开视线，否则万一真把谁伤了，或者吓着学生，等韩骤清醒之后，这辈子都得活在阴影里，更别说一旦因此加重了对自己的厌恶，很可能就真的破罐子破摔，无法治愈了。

而韩骤则像发了疯牛病似的，在被抱住的一瞬，突然爆出撕心裂肺的嘶吼，疯狂在今墅安怀里扑腾，捶打，撕扯他的衣服，最后一口咬在他肩膀上，血水生生流了一地时，才终于又变了个人似的，惊恐的瘫软下去。

韩骤舌头在上颚轻轻舔了下，一股浓重的血腥便在口腔化开，他呆了一会儿，用发颤的手把今墅安衣服解开，露出胸前一片皮肉，那里的伤口已经愈合了，但流出来的血却还是嫣红扎眼的。

&ldo;我……&rdo;韩骤蓦地红了眼，胃里翻涌起严重的绞痛，脑袋也开始被火烧了似的剧痛无比，他手揪着头发，缩着身子痉挛起来，像是一种无能为力的自虐。

&ldo;我知道你控制不了自己，我知道，都知道，我不怪你，你别这样……&rdo;今墅安刚才那被咬一下倒没觉得多疼，现在看着韩骤因痛苦而扭曲的模样，心里却难过得几乎要受不住了。

他流着眼泪将人打横抱去床上，却不想在韩骤的扭动中，被无意撕掉了胸前的创可贴。

&ldo;嘶‐‐&rdo;胶布被拽下皮肤的脆裂声，让今墅安陡然一惊。

虽然韩骤的记忆找回来了，但依旧没想起自己脖颈间的烙疤是哪来的，今墅安琢磨，这肯定是空白那六年里留下的，由于怕勾起韩骤不好的回忆，他就一直坚持在胸口贴胶布，反正他也没跟韩骤说过这烙疤的具体形状。

胶布掉了，韩骤本来没注意，但架不住今墅安紧张，下意识松了抱着他的手去捂胸口，结果这一动，韩骤的眼睛却直接落在了那块疤上。

那是一块硬币大小的烙疤，整体呈&ldo;g&rdo;字型，字母尾端有一个缺角‐‐两个人的疤是一模一样的。

韩骤痉挛骤然停止，他脑袋往自己疤痕的方向歪了下，愣愣的瞅了一会儿今墅安的，而后瞳孔一缩，发了狂似的手脚并用地将今墅安往外推。

今墅安大惊，麻利拢上衣服往后两步，却在此时看见眼前之人身上蹿起火色，脸上更隐约浮出一张阴沉面孔。

他大惊，伸手便要去抓，却不料只抓到一身虚空了的衣服‐‐韩骤消失了。

今墅安攥着他的衣服，手在半空僵了一会，然后转着身子在屋里环顾一周，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动静。

&ldo;韩骤?&rdo;他忍不住轻唤，眼睛里流动的不知是恐惧还是迷茫。

几分钟后，用最快速度找过画室和自家的今墅安，踉跄着来到了韩骤原先住的那个家门口。

他哆哆嗦嗦的拿出钥匙，推开门后里面依然是一片森寂。

楼下这里他来过，半敞的房门里空荡无人，余下大块开放式区域也都一目了然的空着。

最后，他站在楼梯口向上望去，这楼梯中间有一个折角，最顶上挂了个藏蓝色的门帘，光线不好的时候很像一个漆黑的洞。

他一只脚榻上台阶，动作不自觉地放轻了些，仿佛上面是什么禁地，莫名的让他紧张到脊背发毛。

走到顶上时，他的手在门帘处迟疑片刻，拉开后方见一条短走廊，廊上有两扇门，大约是卧室，左边的开放空间里有张很大的书画台，台上规整的摆着些宣纸、画具，台子周围还有些画架什么的国画用品。

今墅安站在原处看了会儿，这是他第一次来韩冬的画室，与想象里差不多，单调整洁的陈设，略微压抑的灰调子环境。

他不再看那边，走进旁边走廊的一间屋，这是间普通卧室，里面并没有人，但正当他要离开时，视线却被床头柜下半开的抽屉吸引了。

因为在那里面，他看见有颗鸽子蛋大小的蓝色石头，那石头水亮透润，除了正迎着微弱光亮闪烁星芒外，隐约也被下面垫着的什么东西映上了一抹红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