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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做午饭作为我的专职,钟书只当助手。
我有时想,假如我们不用吃饭,就更轻松快活了。
可是钟书不同意。
他说,他是要吃的。
神仙煮白石,吃了久远不饿,多没趣呀,他不羡慕。
但他作诗却说&ldo;忧卿烟火熏颜色,欲觅仙人辟方&rdo;。
电灶并不冒烟,他也不想辟。
他在另一首诗里说:&ldo;鹅求四足鳖双裙&rdo;,我们却是从未吃过鹅和鳖。
钟书笑我死心眼儿,作诗只是作诗而已。
钟书几次对我说,我教你做诗。
我总认真说:&ldo;我不是诗人的料。
&rdo;我做学生时期,课卷上作诗总得好评,但那是真正的&ldo;押韵而已&rdo;。
我爱读诗,中文诗、西文诗都喜欢,也喜欢和他一起谈诗论诗。
我们也常常一同背诗。
我们发现,我们如果同把某一字忘了,左凑右凑凑不上,那个字准是全诗最欠妥帖的字;妥帖的字有黏性,忘不了。
那段时候我们很快活,好像自己打出了一个天地。
我们搬入新居之后,我记得一个大雪天,从前的房东老金踏雪赶来,惶惶然报告大事:&ldo;国王去世了。
&rdo;英王乔治五世去世是一九三六年早春的事。
我们没想到英国老百姓对皇室这么忠心爱戴,老金真的如丧考妣。
不久爱德华八世逊位,钟书同院的英国朋友司徒亚忙忙地拿了一份号外,特地赶来报告头条消息。
那天也下雪,是当年的冬天。
司徒亚是我家常客,另一位常客是向达。
向达嘀咕在休士牧师家天天吃土豆,顿顿吃土豆。
我们请他同吃我家不像样的饭。
他不安于他所寄居的家,社交最多,常来谈说中国留学生间的是是非非,包括钟书挨的骂。
因为我们除了和俞氏姐妹略有来往,很脱离群众。
司徒是同学院同读blitt学位的同学,他和钟书最感头痛的功课共两门,一是古文书学,一是订书学。
课本上教怎样把整张大纸折了又折,课本上画有如何折叠的虚线。
但他们俩怎么折也折不对。
两人气得告状似的告到我面前,说课本岂有此理。
我是女人,对于折纸钉线类事较易理解。
我指出他们折反了。
课本上面的是镜子里的反映式。
两人恍然,果然折对了。
他们就拉我一同学古文书学。
我找出一支耳挖子,用针尖点着一个个字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