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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第2页）

不过&ldo;包装&rdo;既已名正言顺，又可堂而皇之，假冒的品牌也就难免野火春风了。

个子矮的可以让鞋底长高，眼睛小的可以把眼皮做双，胸瘪的可以丰辱，肚肥的可以去脂，脸黑的可以增白，慕西人之黄发者则一染而偿夙愿……包装的手段之多不胜枚举，但就&ldo;包装&rdo;的本意而言，都算不得什么新发明，古已有之。

比如有过&ldo;留发不留头&rdo;的残酷历史。

比如&ldo;三寸金莲&rdo;如今想来是多么丑陋，而当初竟是美女名媛之必备。

近些的，比如我初到丁一的那些年，有人在新衣上身之前先就打两块补丁，以示革命。

我曾在一座废弃的古园里见过一位年轻的小提琴手，乐谱摊开在

灌木丛上，衣裤为层层补丁覆盖以致本色难辨‐‐在那年代你不会怀疑这是艺丐，而要想到&ldo;君子固穷&rdo;，你不会在他脚下撒几枚硬币，而要赞叹其&ldo;贫贱不移&rdo;的铮铮硬骨。

惟当时隔久远，心平气顺之后，方才看出那其实也是包装。

都是包装，只不过包装的规格、式样随时代而有变迁。

再比如丁一这厮，我记得他曾于某一革命风cháo汹涌之年，挥锤三刻，便把家中全套的古旧家具砍出一派时尚风范，兼为自己赢得一腔革命豪情。

但这仍是包装，毫无新意。

包装，乃此一带于生存之下的第二等大事。

这风俗，上可追溯到亚当、夏娃失乐园的年代‐‐比如那两片无花果叶的遮挡。

下嘛，大约就要到永远。

目前怎样？较之以往惟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若来丁一一带旅行，切记切记，这里早由工业、商业、科技还有传媒领导了一切，莫说服饰、发型、装修和陈设，就连举手投足、一颦一笑也都是包装了。

（于是又有&ldo;操作&rdo;&ldo;运作&rdo;&ldo;炒作&rdo;&ldo;策划&rdo;等词汇应运而生。

）总之，内里是什么已无关紧要，要紧的是包装。

温饱诸事多已（或暂且）无忧，现代之忧莫过包装。

近观远望，熙熙攘攘、甚嚣尘上‐‐微服出访的帝王若问何事，乖巧的幕僚当答：莫非包装！

文化也是，比如你可以不读书，但家中不可以不摆上几架子书。

你可以不知那些书里都说的什么，但万万不可不知其中一些时髦的主义和种种著名的人与事，否则一旦party或者salon，名人们一会儿&ldo;海德格尔&rdo;一会儿&ldo;福科&rdo;，一会儿&ldo;话语霸权&rdo;一会儿&ldo;政治正确&rdo;，哥们儿你要是晕头转向总是插不上嘴那就尴尬。

我教你一招：设若别人说得天花乱坠而你听得云里雾里，莫急莫怕，倘若影影绰绰你还能记起一句半句的时髦话语（比如&ldo;多元文化&rdo;呀，&ldo;精神诉求&rdo;呀，什么什么&ldo;主义&rdo;或&ldo;流派&rdo;啦），麻烦你就把话题往那儿引。

这就叫扬长避短。

诀窍是拣犄角旮旯儿别人不大留神的地方说。

然后正襟危问：&ldo;可知？&rdo;倘答：&ldo;不晓。

&rdo;或疑：&ldo;什么？&rdo;事情就有点好办‐‐名人尚且不知，你岂非操作（运作或策划）成功了一次精彩的包装？我咋知道？废话！

再说一遍：我不单是永远的行魂，也不仅仅是潜意识，我还是丁一的隐秘！

不过呢，说真的，每当这时我也发虚，我一发虚那丁就冒汗，一身一身的冷汗。

是呀是呀，这事我有责任，&ldo;扬长避短&rdo;可是我教他的。

不过眼瞧着他丢人现眼，我总不能不给他指条道儿吧？事过之后我就后悔，觉得龌龊，我跟他说：哥们儿你脑子也不笨，咱这到底是干吗呀！

他愣半天，又在云里雾里。

我说：咱是啥就是啥，干啥弄得乱七八糟的啥也不是啥了呢？我说：有一天闹得当众出丑，你非把我也搭上不可！

那丁听得羞惭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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