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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第1页）

还有什么？还有，譬如在史铁生的&ldo;写作之夜&rdo;，当我与一个似真似幻的男孩一路同行时，我们心里也曾像少年丁一那样永久地刻下过那两个字：别人。

那是个融雪时节，冬日晴朗的早晨，那男孩抱着他平生最初的画作，冒了严寒但是满怀热情地走向一座美如幻梦的房子，去找他心仪已久的女孩，要把这最初的得意之作拿给她看……&ldo;嗨，你怎么来了？&rdo;那女孩说：&ldo;你本来是想去哪儿呢？&rdo;女孩的意思是：你真是特意来找我的吗？&ldo;当然是呀！

&rdo;男孩心说这还有什么疑问吗？但那房子里面的布置令他目不暇接，竟致忘记了怀中的画作，忘记了此行的本意。

女孩快乐地领着他在迷宫似的房间里走，在宫殿般的厅廊中穿行。

走过一排排肃穆的书柜，走过一盆盆安逸的鲜花，推开一扇扇房门，推开一扇扇房门里面的又一扇扇房门，走过松软的地毯，走过冰凌灿烂的高窗，走过地板上一方方朦胧的日光，以及那日光中隐约的琴声……在那个冬天的早晨，我，或者那书中的男孩，走进了一座我们梦所不及的别人的家。

可不知怎么，却似有走进了一种虚拟的离奇并惧怕：富丽但是空冷，优雅但是压抑，宽阔却又仿佛壅塞……或许是因为，那美丽空旷的房子深处忽然响起了一个声音‐‐别人的声音，抑或执意要分化出别人的声音：&ldo;喂，你怎么把他给带进来了？……谁让你把他给带进来的？……好了好了，以后再也别把他们带进来了……&rdo;于是乎在那个晴朗的早晨，抑或竟是千年不绝的心之暗夜，注定要有一颗童真的心撞见

别人，注定会有一个纯情的梦，惊醒于别人。

所以，当我或那书中的男孩走在回家的路上时，便还是孤单地抱着那幅稚拙的画作‐‐也许是他忘了，忘了自己原本是要去干什么了，但也许我们并没有忘，只是忽然觉得那幅画作太过平庸，在别人的心情里不会有什么位置……

不过呢，最让我们感受到&ldo;别人&rdo;二字之丰富与神秘的，是我至今也没弄清楚丁一为什么要管他叫姑父的那个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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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姑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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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老头，自打我来到丁一我们就叫他姑父，以至于少年丁一以为，凡与之相仿的老头我们均当称其为姑父。

那就还叫他姑父吧。

姑父曾经并不很老，孤身一人住在丁家对门，即我和丁一最初与世界相遇的那条小街的另一边。

姑父所以让我们感受了&ldo;别人&rdo;的丰富与神秘，头一个原因是，母亲总不大愿意丁一到他家去：&ldo;你倒是瞧瞧，别人谁去？&rdo;第二个原因是，倘若姑父家偶尔来个客人，邻居们总要满腹狐疑地互相打听：&ldo;来的谁呀？什么人？&rdo;姑父碰巧听见了，便一律搪塞道：&ldo;咳，都是为了些别人的事。

&rdo;再一个原因，姑父屋里总挂着一幅陌生女人的照片，有回丁一问：&ldo;这阿姨是谁？&rdo;我以为姑父一定又会敷衍说是别人，但是没有，姑父沉吟良久，庄重地把那照片掸一掸、扶一扶说：&ldo;这是位烈士。

&rdo;

烈士！

丁一回家把这消息说给父母，父母听了甚是纳罕。

父亲问母亲：&ldo;烈士？不都说他是叛徒吗？&rdo;

母亲说：&ldo;男的是叛徒，女的就不兴是烈士？&rdo;

&ldo;谁呀？&rdo;丁一问，&ldo;谁是叛徒？&rdo;

&ldo;小孩子，甭打听！

&rdo;父母大人齐声呵斥。

这事就此告一段落。

少年丁一不及细想，惟懵懵懂懂地感到姑父必跟某些戏剧或电影有关。

但此后他还是背着父母，常到姑父家去‐‐那老头会讲故事。

姑父的小院里只住了姑父一家，或不如说只住着姑父一个人。

院子里有好几棵树，石榴，腊梅，丁香。

三间向阳的老屋里大盆小盆地尽养些花花糙糙，花糙之间惟一床、一桌、一凳。

我记得有一棵铁树，夏天摆在外头，冬天抬进屋里；姑父说，这宗东西多少年才开一回花，伺候不好，赌气它一辈子都不开。

还有一种叫昙花，姑父说一人一路脾气禀性，这花开倒是开，可每次只开个把钟头，要是半夜里开你就得瞪着俩眼等它，一不留神睡着了，得，睁眼看时它已经谢了。

在丁一跟姑父一起在那老屋中盼着铁树开花或等待昙花一现的时日里，姑父给我们讲了很多故事。

甚至可以这样说，从童年到少年，丁一知道的故事，少说有一半是从姑父那儿听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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