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恒说着，抹了一把耳下的血珠，又道，&ldo;这份见面大礼我先收下了。

&rdo;

她的耳朵刚受创，导致大部分的声音听不分明，持续的眩晕甚至让苏恒有些不辨方向，可她骨子里是要强的，更何况这种时候，她也不能示弱。

姬人与的身形笼罩在黑雾当中，他散发出来的危险气息与这些魂魄全然不同，虽无怨气，却是锋利而冰冷的，如穿胸之刃，卡在肋骨里，连拔都拔不出来。

而在他的身下，卓月门建立起来的牢笼一间间崩塌，不仅仅是大楚，整个人间宛如炼狱，悲呼哀嚎之声却难达天听。

&ldo;我实在想不通你要干什么……&rdo;卓月门的手从苏恒肩上拿开，保全了她的尊严，又忍不住叹了口气道，&ldo;随即想了想……你本质上是千年前的我，而那时的我想要什么？&rdo;

&ldo;生灵涂炭，六界不生，我想让一切回归混沌，我想要西海之畔再生一棵灼木梧桐。

&rdo;卓月门的目光落在苏恒的后脑勺上，苦笑着道，&ldo;因为我知道，梧桐已枯，她跟苏忏并不一样……她的修行尚浅，所以投胎转世后便是另一个人，阿恒不是灼木梧桐，我可以借此装作糊涂，但你不行……&rdo;

&ldo;执念深重，我如何糊涂？&rdo;姬人与反问，&ldo;我本来就是一团戾气，万千怨恨，你现在才想明白？&rdo;

本是争锋相对的立场，但这两人说话却显的相当心平气和，苏恒不怎么灵光的耳朵里进进出出勉强听懂了几个字，譬如&ldo;梧桐&rdo;譬如&ldo;执念&rdo;再譬如&ldo;阿恒&rdo;……

&ldo;阿恒，你听我说……凤凰于大楚现身，必会引起其它诸国的不满。

我象征天下百姓，本应秉承公道，不以国界为偏袒，现犯禁在前，暴露于后，这国师是做不成了，沈鱼此人不错……你可托付。

&rdo;卓月门忽然掰着苏恒的肩膀道，&ldo;我弄不清楚对你的感情，为父？为师？为兄？为恩？或为情爱……但我执着，若有来日，我必亲证，你等我。

&rdo;

苏恒实在是尽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把卓月门这番难得正经的话听清，甚至比方才还不如，满耳朵都是&ldo;嘶嘶&rdo;的锐明。

但她却从卓月门的脸上以及唇齿间读懂了告别，苏恒从小就知道何为孤家寡人，她虽重视皇兄，重视卓月门，却也知事到如今，自己与他们已远非同路人。

大楚太小，容不下今生前世，更容不下六界安宁。

&ldo;你去吧。

&rdo;苏恒听不到自己的声音，故此这话相当一定程度上是吼出去的，将满心戚戚的卓月门唤回了神，还为这般不解风情而上火。

苏恒又道，&ldo;去做你要做的事，别逃避了。

&rdo;

&ldo;那阿恒……再见。

&rdo;

卓月门的话音一落，人便化作一只浴火的凤凰，夺目的仿佛星河倒悬，乌云在他的翅缘上被烈火焚烧殆尽，呵气成冰的严寒四散逃逸，暑气从地底蒸腾起来，四时之序不变，又是一年好风景。

正在城墙头部署阵法，焦头烂额的沈鱼举目而视，金色的凤凰驱逐着黑暗往西而去，天空中两方势力角逐，导致这天忽明忽暗，忽冷忽热……自古以来神仙打架就是这个德行，从不管民生多艰。

沈鱼是个踏实人，也只看了这一瞬，便收回目光，将手中令旗插在烽火台边上，城墙外是无数游魂野鬼，城墙内是无力自保的千万百姓。

清源观纵使倾巢而出，连门童带扫地的杂工，上下不到百人，然道之所在，一人一剑尚要赴死，更何况沈鱼这些年被苏忏坑出了天地不畏的盲目自信，几十人便是大军，可抵雄师百万。